还是,留着她,娶表妹进门?
可是为何要留着她?母亲会同意继续留着她么?
···
兰颐院,完全卸下管家之责的陆鸢一身轻松,她站在琉璃窗前修剪梅枝,神色怡然,心情疏朗。
听闻她有疾,妯娌姑娘们三五成群结伴来看过她,送的最多的便是红梅。
不过几日时间,兰颐院的厅堂和卧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红梅。
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错觉,竟觉得她喜欢红梅。
她确实喜欢过,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
她修剪梅枝的手忽然顿住,出神片刻,放下剪刀,看书去了。
“夫人,表姑娘来看你了。”青棠来禀道。
陆鸢应了声,莞尔起身相迎,见郑孟华穿着一身鸢尾紫襦裙,左右各牵一个娃娃朝她走来。
娃娃提着牛皮纸包的东西,在郑孟华的指使下递给陆鸢,乖巧道:“给你的。”
陆鸢弯身接过,拿出两颗饴糖给两个小人儿。
郑孟华解释道:“这是上好的阿胶,对你身子好。”
“多谢了。”陆鸢笑着道。
自生病以来,陆鸢在这府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善意。
郑孟华从未来过兰颐院,与陆鸢打的照面也不多,寒暄几句之后便无话可说,又不好立即就走,东一句西一句不知怎的便扯到了以前。
说起以前,郑孟华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她与褚昉青梅竹马,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恨不能都说给陆鸢。
陆鸢含笑听着,偶尔点点头以示回应。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郑孟华立即循声跑了过去,陆鸢紧随其后。
跑过去一看,果儿和五郎两双手紧紧攥着一卷书,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怀里扯,也不知是急是气,小脸儿憋的通红,边夺边哇哇哭,而青棠也攥着书,柔声哄着他们放手。
看顾的嬷嬷本来冷眼旁观,见郑孟华过来,才上前劝两个小人儿道:“这是舅母的东西,不能拿,要挨打的。”
郑孟华气道:“果儿,五郎,快放手!”
“不,我要!”两个小人儿异口同声,死死攥着书卷不放。
陆鸢示意青棠放手,青棠犹豫:“夫人,这是《笑林广记》……”
“放手。”陆鸢再次说道。
青棠只好放手,两个小人儿却因为用劲儿太大,又没了青棠的拉扯,齐齐向后跌去,不知为何,看顾嬷嬷竟没接住,两人重重跌坐在地上,哭得更响亮了。
嬷嬷这才上前劝哄道:“好了好了,拿到了拿到了,玩吧。”
说着便推着书往二人眼前凑。
两个小人儿正在气头上,本来顾不上手里的书,被嬷嬷一提醒,顿时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受这么大气,胡乱扯着书撕个稀碎,连里头的银质书签也不放过,折断了朝青棠扔去,哭着道:“坏人!”
陆鸢扯过青棠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看看两个小人儿,又看看郑孟华。
郑孟华眉心微颦,余光瞥见褚昉进门,心下发狠,朝一双儿女一个踢了一脚,训斥道:“谁叫你们顽皮的,还敢不敢抢舅母的书!”
“住手!”
褚昉大步走近,抱起哭得最狠的果儿,冷冷看了陆鸢一眼,转而对郑孟华道:“他们还小,何须下此重手。”
郑孟华疼惜地落泪,抱着抽泣的儿子柔声劝哄。
果儿有了依仗,哭得越发可怜,指着陆鸢对褚昉道:“坏人,打我,舅舅,她打我!”
褚昉眉心锁紧,目光如刃盯着陆鸢。
青棠忙辩解:“没有,夫人没有打她,姑爷你想想,夫人怎可能与一个娃娃动手!”
一旁的嬷嬷对青棠道:“夫人没有动手,你可是动手了,若不是你,姑娘怎能气成这样,手都割破了!”
众人这才看去女娃小手,果然流血了,许是方才抓书签时被割破的。
郑孟华忙扯过女儿小手又吹又亲,心疼地直掉眼泪。
褚昉抱着女娃,郑孟华站在一旁爱怜地牵着女娃小手,看上去倒似一家三口。
显得陆鸢尤其多余。
褚昉听罢嬷嬷的话,看向青棠,厉声道:“以下犯上,竟敢欺主,杖……”
“杖十”还未出口,陆鸢打断他,朗声说道:“夫君,青棠是我的人,我才是她的主子,她不曾欺主,不曾犯上,而且,果儿抢了我的书,撕了我的书,莫说我没有训诫她,便就是训诫了,我作为她舅母,难道没资格么?”
陆鸢看郑孟华一眼,继续道:“还是表妹觉得,我只是一个表舅母,没有资格?”
她目光如炬,言语间加重了“表”字。
谁是主,谁是客,她此刻说得很分明。
褚昉没再说话,只是沉目看着陆鸢,默然片刻,抱着女娃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