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蓝田园被大火焚毁,是天地有感,是白家的宅院太‘逼仄’了。
他们说,白家要出‘贵人’,贵人一如‘金凤凰’,只落梧桐木,不会落在普通凡木上。
所以,蓝田园被毁,证明白家的门第要兴盛了——所谓老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理。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白家整个要‘发达’了。
小小一个六进院子,已经配不上即将青云直上的‘白家’,所以,这是白家要改造门庭的征兆。唯有先烧了园子,才好建更大更好的园子。
卢仚坐在书房内,看着面前的情报,半晌作声不得。
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这些文教弟子,这白长空,他们这嘴都是怎么长的?
还不等卢仚从白长空扭转乾坤的舆论攻势中回过神来,远处,白长空家的方向,又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
卢仚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带着人直奔喧哗声传来之处。
第63章 国贼?
卢仚带着几个小太监,站得远远的眺望白家大门。
他倒是想带人凑近一点。
可是此刻,白家大门前人山人海的,起码聚集了三四千号人,挤得是水泄不通,除非用拳头打进去,否则根本不可能靠近。
而且这些人,全头戴羽冠、纶巾,或者带着一梁、二梁的青纱帽,身穿长衫,又或者这些年逐渐流行的鹤氅道袍等服饰。
大冬天的,好些人手上还端着折扇、羽扇,还有人附庸风雅的,大白天手里拎着根玉笛、玉箫之类的玩意儿。
这三四千人,全都是读书人。
尤其他们身上的衣物,尽是绫罗绸缎,脚上踏的,全都是厚底官靴,好些人腰间,还挂着金银质地的螭龙、团龙、蟠龙等纹样的小把件,分明都是内廷流出的恩赏之物。
得了,都是读书人,而且还都是出身很不错的读书人。
卢仚这辈子做事唯谨慎,只求自己能活的好一点,活得长一点,他除非疯掉了,才会用拳头在这样的一群人当中打出一条路来。
而卢仚身边的小太监们,分明都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但是看到这么一群出身非富即贵的读书人凑在一块儿,几个小太监原本就白净的面皮,越发惨白如纸,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就好像冻慌的鹌鹑一样!
“大人!”一个小太监扯了扯卢仚的袖子。
“看看,再看看。”卢仚瞪了他一眼:“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他们难不成,还能无缘无故冲过来打你们一顿不成?”
几个小太监干笑,他们缩头缩脑的,借着卢仚魁伟的身体,将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卢仚背后。
白家大门前,数十名显然地位颇高的年轻人大声笑着,不断的鼓掌叫好。
一排十二名打扮得风流倜傥,自身也长得油头粉面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站在白家正门前,正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江湖绰号。
哦,不对,这些年轻人,他们不是混江湖的匪类,他们没有江湖绰号,他们只是有着镐京读书人圈子里的‘雅名’、‘雅号’。
卢仚侧耳倾听,数千人在喧哗,他也没能听清那些年轻人自己报出来的名号。
但是不断有人大声鼓噪,重复那些年轻人的话语,所以卢仚也大致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来历。
什么诗鬼啊,什么画魔啊,什么小书圣啊……
十二个年轻人,全都是镐京年轻一代文教弟子中,最杰出,最优秀,文名最盛,在琴棋书画等文人雅趣中,排名在前十的年轻俊彦。
尤其是,听附近那些读书人狂热的鼓掌声可知,这十二个年轻,他们在去年年底,也就是嘉佑十八年的第四期采薇评上,全都名列前‘三十’之列!
这就不得了了。
采薇评针对的,是镐京城内所有的年轻人,无论男女,只要能上榜,就代表你是镐京数以亿计的年轻人中,最杰出的那一小撮儿人。
能够在采薇评中名列前百名,哪怕只是上榜一次,在文教崛起的这个时期,都堪称光宗耀祖。
而能够进入前三十名,这些年轻人的实力和名气可想而知。
鼓掌,叫好,喧哗,鼓噪……
数千人在白家门前这般闹腾了足足一刻钟,白家大门终于迟迟打开,一脸病殃殃的白邛,杵着拐杖,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走出了家门。
十二名年轻读书人当即向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数千读书人齐声鼓掌欢笑:“白三先生出来了,正主儿出来了!”
“哇,白三先生,是白三先生耶,我去年,刚读过他的那篇《古礼剖析·戒淫说》!”
“那篇道论,是极精彩的,但是我认为,白三先生最巅峰之作,当为五年前《孝礼浅析·训女书》!”
“不错,不错,那篇《训女书》,家父奉为圭皋,这几年,每年都让本家的姐妹们用心研读。”
“果然,要有白三先生这般大德的父亲,才能有为霜小姐这般无双玉人!”
四下里,书生们的气氛越发高涨,纷纷鼓掌叫好,连连高呼白邛的名字。
卢仚听得是一脸呆滞。
“《戒淫说》?你开玩笑吧?白邛被女鬼击伤的地方,可是在琼花阁!”
“《训女书》?你们家里,还用这道论教训自家姑娘?呵,呵,呵,你们有本事,学猴子钻进白露的肚皮里认真打量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