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忙道:“好好好,不回不回。”
谭昭昭疑惑地打量他,紧跟着道:“小胖墩也不回。”
“小胖墩?”张九龄听到谭昭昭对儿子的昵称,他不禁笑了声,道:“还真是适合他,圆滚滚胖乎乎,长得像个蹴鞠的球一样。”
见谭昭昭脸沉下去,张九龄讪讪转开了话题,道:“他就跟着你,你怀了他,生了他,吃苦受罪都是你,我如何能看着你们母子分离。”
谭昭昭心落回了肚子里,虽说心里依旧难过,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大大方方道:“大郎是真君子。长安的宅邸,你我一人一半。”
张九龄怒目而视,道:“昭昭莫要以为,我再与你说和离吧?”
谭昭昭茫然看着他,她与小胖墩都不回韶州府,他亲自赶来,这般生气,夫妻之间还要面临再分离几年。
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次面呢,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夫妻之间劳燕双飞,还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
打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张九龄只能将气咽回了肚子里,道:“开辟大庾岭,要广为征召民夫。此处属于岭南道与江南道交界之处,岭南道地广人稀,一边是岭南道的浈昌县,一边是江南道的大庾县,须得两道齐力,开辟此路。昭昭回去之后,便可带着小胖墩,住在大庾,或者,昭昭觉着此处贫瘠,可住在大庾的虔州府城里。昭昭若还是嫌弃,住在广州府亦可。广州府繁华,通海,虽离得远一些,总比长安离得近。”
张九龄见谭昭昭神色犹疑不定,顿时紧张起来,声音低了下去,“昭昭,你觉着这样可好?”
谭昭昭道:“你让我想一想。”
张九龄放了一半心,小心翼翼问道:“昭昭何时能考虑好?”
谭昭昭瞪着他,将他往外赶,道:“快出去,还得寸进尺了!”
张九龄不情不愿往后退,道:“昭昭,我没事,可以等着你。”
谭昭昭板着脸,在他面前合上了门。
凉凉的水泼在脸上,谭昭昭已经清醒了大半。
张九龄的安排,是他退了又退,能做出最好的安排。
回到大庾,她肯定要带着小胖墩,回去韶州府祭拜张弘愈,在始兴的那间宅院住上一些时日,与卢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再难,总难不过面对长安争权夺位时的血腥杀戮。
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她若还在原地一步不动,只求一味索取,他总会有疲惫的那天,终不会长久。
谭昭昭做好了决定,更洗完出去,小胖墩已经醒了,张九龄正在笨手笨脚,替他穿衣。
小胖墩难得没哭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眸,好奇看着张九龄。见谭昭昭过来,他的嘴角马上往下一耷拉,可怜兮兮喊道:“阿娘,要阿娘。”
张九龄拉下脸,觉着不对,马上扬起笑脸,道:“阿娘累了,阿耶替你穿衣,听话。”
小胖墩才不听话,他往后一仰倒,在床榻上灵活一滚,撅起屁股爬起身,摇摇晃晃就朝谭昭昭跑。
张九龄往前一探身,将小胖墩揪了回去,禁锢在怀里,道:“看我还收拾不了你!”
小胖墩身子蛄蛹不停,突然小脸严肃,一动不动了。
张九龄感到身上一阵温热,他脸僵住,提溜起小胖墩,身上被尿湿了一大片。
小胖墩撒尿之前,会一通咿咿呀呀叫唤。这次他却没吭声,实打实要坑爹。
谭昭昭看得眼角抽搐,急忙上前,接过咧嘴笑的小胖墩,抱着他溜到了一边。
张九龄扯着衣衫,嫌弃不已,跳起身飞奔去洗漱。
谭昭昭抱着他,替他换着衣衫尿布,唬着脸道:“以后不许乱撒尿了。”
小胖墩咧着嘴笑,学着她说话:“乱撒尿,乱撒尿。”
谭昭昭听得欲哭无泪,干脆不教了,免得他鹦鹉学舌学了一半去。换好之后,将他交给了乳母去喂奶。
张九龄换洗了出来,他四下张望,问道:“人呢?”
谭昭昭斜睨着他,问道:“乳母带去了,怎地,难道你还要揍他一顿不成?”
张九龄哼了声,道:“算了,等他长大些再与他算账。”
谭昭昭不搭理他,转头看向窗棂外,道:“时辰不早,我得回长安城去。大郎的折子呢,我替大郎带回去吧。先前我想了下,只交给裴光庭还不够。我与武氏还算说得上话,我准备写封帖子给她,请她出面,让武三思在陛下面前,替你争取一二,这样一来,方能保证万无一失。此事关乎重大,于百姓,大唐皆有好处,任谁都无法说嘴,以为你是投靠了谁,拉帮结派。大郎觉着这样可妥当?”
张九龄柔声道:“昭昭考虑得很周全,劳烦昭昭了。只要能做成事,我无愧于心,没甚可回避之处。”
谭昭昭便道:“那好,我去让眉豆送饭食来。”
张九龄抬手,道:“昭昭歇着,我去吧。”
到门外去传了饭,张九龄回来,在谭昭昭身边坐下,问道:“昭昭,先前我与你说的事情,你可曾考虑好了?”
谭昭昭本欲起身,见他贴了过来,跟讨债一样追得紧,她朝他不怀好意一笑,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张九龄鼻子闻到一股怪味,他抓着她的手,再仔细闻了闻,拧眉问道:“昭昭的手怎地了?”
谭昭昭愉快地道:“我先前替小胖墩换了尿布,还未曾净手。”
张九龄脸绿了,想要甩开谭昭昭的手,甩到一半又抓了回去,拖着她前去净房。
按着她的手,在盆里用澡豆一顿揉搓,干布巾包裹住,擦拭了一半,把她拖到面前,俯首亲了下去。
这次从狂风骤雨,逐渐变得细密绵长。带着小心翼翼,失而复得的珍惜,虔诚而温柔。
张九龄拥她入怀,拼命平缓着心绪,低低颤声道:“昭昭,你莫要离去,莫要离去啊......”
第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