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敏锐察觉到了谭昭昭的不对劲,随着她一起僵硬起来,忙小心翼翼道:“可是摔疼了昭昭?”
谭昭昭一手捂住小腹,一手去推他:“让开,我要去净房。”
真是不凑巧,熟悉的月事来了。
张九龄怔楞了下,天天在一起,他对谭昭昭的身体算是了若指掌,苦笑着滚到一旁,幽幽呜咽长叹。
谭昭昭去净房收拾了出来,张九龄已经穿好了衣衫,手上拿着巴掌大的鎏金香球等在那里,“过来。”
谭昭昭斜乜他,道:“不过来。先前大郎在叹什么气,可是因着我没能有身孕,所以不满了?”
张九龄此时气焰难得嚣张,沉着脸道:“昭昭休得胡说啊,是你先来招惹我,却又弃之不顾,我可能哀怨叹息?”
谭昭昭凶得很,强硬地道:“不能!我月事来了,心情不好,会不讲理。”
每次的这几日,谭昭昭的脾性好似都不大好,张九龄无奈地摇头轻笑:“可可可,一切昭昭说了算。”
走上前拥着她到胡塌边坐下,张九龄将香球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滚动。
香球里点了安神的熏香,无论如何转动,里面的熏香始终不会掉出来。
香球暖暖的,香气袅袅,谭昭昭舒服得直嘤咛。
张九龄顺势侧身亲在她嫣红的唇上,犹带着不满道:“昭昭,你还欠着我一次。”
谭昭昭戏谑地道:“哟,大郎可是还要继续生气?”
张九龄看她一眼,默然片刻,嗯了声。
谭昭昭才不上当,闲闲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九龄虽然失望,却失笑出声,道:“昭昭还真是,罢了罢了,昭昭歇着吧,还是我多费些力气。”
“不气啦?”
“如何能气得下去?”
“真不气啦?”
“如若昭昭浑不在意,我还是会气一阵。”
“......”
谭昭昭不做声了。
这个男人骨子里向来骄傲,不大会说谎。
在外不动声色,在她面前,依旧沉声静气,彼此太过熟悉,从他的举手投足,呼吸之间,便能知晓他的心情。
张九龄揽着谭昭昭,轻声道:“在气头上,我不愿意说话,怕伤着了昭昭。等我缓了过来,自会来寻你。”
谭昭昭舒了口气,笑道:“好。”
张九龄亦笑起来,哄道:“昭昭身子不舒服,再睡一阵吧。”
谭昭昭便合上了眼,两人靠着睡了一觉起来,已到了午饭时辰。
眉豆送了饭食进屋,用完饭,西市开门的钟声陆续响起。
张九龄去会帐,雪奴如何都不肯收。谭昭昭笑道:“雪奴,时日长着呢,你快收下,不然呐,你的酒庐就要被喝得开不下去了。”
雪奴瞧着张九龄与谭昭昭两人立在那里,明明未靠得多近,却总是感到他们之间,缠绕着无形密密糖织成的网。
趁着张九龄不注意,雪奴朝谭昭昭挤眼抿嘴笑。
谭昭昭坦然自若,无视雪奴的取笑,接了她送来的酒坛。
张九龄看得无语,一个箭步上前拿到了手中:“你近几日可不能吃。”
雪奴张圆嘴,噗呲笑出了声。
谭昭昭懊恼地瞪他,她离酒鬼酒仙还远着呢,收下酒,是要留着月事走了之后再吃。
大唐酒仙酒鬼们遍地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在大唐不吃酒,等于没来过长安!
酒鬼们陆陆续续起了身,收拾好出来,团团见礼说笑,彼此道别,各自离去。
谭昭昭随后同张九龄上马车回家,雪花停了,天气尚阴沉着,不时呼呼刮着寒风,路过的行人们都裹紧衣衫,匆匆而过。
下雪路滑,马车行驶得极慢,出了西市怪了个弯,谭昭昭正准备放下车帘,看到低着头,靠着围墙缓缓走着的人,霎时愣了下,赶紧踢了踢车厢,道:“等一等。”
马车渐缓,谭昭昭将车帘掀开了些,仔细打量。
张九龄跟着探过头来,问道:“怎地了?”
谭昭昭手指过去,问道:“大郎,你瞧墙边走着的那个小童,可是我们上次在武皇进城时见过的高力士?”
张九龄定睛看去,上次见到的高力士,跟在武皇的御驾中,虽小小年纪,却器宇不凡。
眼前走着的小童,嘴唇玉面被冻得青紫,身上的粗布衣衫脏兮兮,脚上的高齿木屐估计是断了齿,走得极慢,不时歪歪倒倒。
张九龄愕然,道:“同上次虽天差地别,五官身形还是能辨认得出,定当是他。他怎地在这里?”
寺人不过是伺候人的贱民,得信任时风光无限,要是一旦惹了主子生气,被杖毙再也寻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