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便叹道:"既如此,也是我与母亲的奶娘无缘了。"她像是十分失落地向马管事道了谢,随后离开牙行。
等上了马车小翠才道:“二小姐,要不要请老爷帮着找一找?”
她不问沈晞怎么突然开始找夫人的奶娘,只是提供自己认为可能有帮助的建议。沈晞道:"不必,人的都说不记得了,找父亲也没用。"小翠便点头应下,不再提。
等回到沈府,沈晞便跟小翠说,自己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所以要请小翠用她买的三种颜色的麻布做一些适合劳作的衣裳,能穿先行,不需要好看。随后她假作随手拿了那匹深灰色的布料,让小翠从这个开始。
沈晞哪怕不给理由,小翠也会听她的话不多问,之前沈晞让小翠做的事太少了,如今终于有能帮得上沈晞的地方,小翠很是兴奋。她终于可以不再是白吃白住,她也终于可以帮二小姐做事了!
沈晞院里没什么事,小翠有时间便做衣裳,到了初五这日,第一套衣裳竟先做出来了。
沈晞只要这套深灰色的衣裳,拿到成衣后便劝小翠不必如此赶,她并不急,说小翠要是累病了,反而耽误事,小翠这才没先前那么拼。
初五就上,沈晞换上新做出来的夜行衣,用同色布料蒙住脸,头上什么饰品都不戴,只用一根同色发带将头发扎起,又给自己露在外头的眼睛画了个烟熏妆,将这个穿夜行衣的自己跟作为工部侍郎女儿的柔弱女子完全区分开。
半夜正是所有人都深睡的时候,沈府夜里巡逻的小厮很好避开,沈晞躲开之后便出了府,往富贵牙行奔去。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她避开了城中巡逻的守卫军和更夫,到了富贵牙行外,从后门翻墙进入。
她记得那日马管事去了哪个方向,但也找了会儿才找到存放账簿的库房。
富贵牙行已存在了许多年,账簿自然多,沈晞翻看了会儿,发觉正如她所料,什么时候买了什么人,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卖给了谁,这些都有非常详细的记载。
她
顺着年份往前查,很快找到了二十年前的记录。这个本子周边的账簿灰尘都很多,只有这本有动过,应当是那日马管事来查阅过留下的痕迹。
然而沈晞将整本账簿都翻遍了,都不曾找到秦越或岑凤、王岐毓的名字,连对得上的记录都没有
沈晞蹙眉,她蓦地想到,那两人或许是被记录在不能公开的秘密账簿上,那自然不会在这种看管不严的库房里。
可又是为了什么,那对母女会被记录在秘密账簿上呢?会跟老头有关吗?
沈晞将账簿原么放回,好在先前马管事动过,她也不必担心灰尘暴露她来过。她接着在库房里摸索,企图找到什么密室,然而毫无所获。
外头忽然传来动静,沈晞想她出来得有些久了,也不想被人发现她半夜离开过沈府,只得在来人进来之前悄然翻窗离开,很快又出了牙行。
为躲避巡逻的守卫军,回府路上沈晞有时会往屋顶上走,而在经过一间平平无奇的民宅时,本不该惊醒任何人的微小动静忽然令下方传来一声轻喝:“谁?!”
沈晞一怔,连忙加快脚步落到另一间民宅上,她不经情间回头,便见那屋子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反应很快,出来后甚至没看清楚是谁,搭弓便射。
沈晞蓦地侧身躲过,飞箭带着轻啸划过她耳畔,差点将她的面罩掀起,她心中微惊,此人竟是韩王世子,这一箭是冲着杀死她来的!
沈晞哪敢多留,她只想以这一身武功暗中搞搞事,真面对从战场厮杀回来的人,她也怵。得到老头的内功前,她从来只跟老头有非常有限的交手,没与人以命搏杀过,那着实不适合她。
见韩王世子搭弓还要再射,沈晞赶紧加快速度跑开,几个起落便没影了。
赵之廷蹙眉,收起弓箭,回头看屋内的人,轻轻摇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必担心。”
沈晞受惊后赶路飞快,怕被人发现她的去向,还特情绕了个远路,等回到桂园,脱下夜行衣躺回床上,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大半夜的,韩王世子在那里干嘛呢?那间民宅不像是他这么身份的人会买的私宅,配不上他的身份……但话说回来,赵怀渊说过韩王府并不富裕,买那么的宅子或许也正常?
沈晞想了会儿没头绪,便懒得再想了,反正韩王世子也不可能发现穿夜行衣的人是她,那先当她没去过好了。
她要操心的是,该怎么把富贵牙行的秘密账簿给翻出来……
第二天是十月初六,先太子的忌日。这一日,皇帝会亲自去太庙祭奠早逝的先太子,而民间也禁止娱乐。
因而,这一日沈
晞并未出门,一直在房中看话本到就上。这一整天,她时不时会想,要怎么搞那牙行,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到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在沈晞准备睡觉之前,她的窗户忽然被人敲响。
沈晞:"……?"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敲她的窗?她披上外衣起来,小小地打开了一点窗户,向外看去。外头的人是赵怀渊。
赵良先站在不远处,紧张地四下张望。
沈晞就上睡觉不需要小翠守夜,因而不会有人知道赵怀渊竟然偷偷翻墙进了沈府来找她。
已是农历十月,夜里外头冷得很,沈晞忙将窗户打开,小声道:“有什么事吗?外面冷,可要进来说?"
赵怀渊的脸色隐在黑暗中,他点了点头,抓着窗棱手脚并用爬进来。
沈晞见他动作鲁莽,又在他身上闻到了酒气,怕他摔了,忙伸手扶住他,待他进来了,她往外看去:“赵统领,你也进来吧。”
赵良连连摆手:“小人在外面待着便好。”主子夜闯香闺,他一同进去算怎么回事?沈晞见他语气坚定,便也不勉强,顺手把窗关了。
赵良看着紧闭的窗户心中纠结,他既想盯着里头,又不敢盯,长久之后才叹息一声,专注地望起风来。
他跟着主子已经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陪主子偷偷跑姑娘的里夜会,他怎么劝都劝不住,想想还真有些刺激呢!
只盼望……沈二小姐能将今夜的主子哄好吧。赵良轻叹一声,随后便再无声息,与环境融为一体。
沈晞关好窗便转头看向赵怀渊,他进来后也没乱看,先直直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晞走到赵怀渊跟前,探头看去,惊讶地发现他眼尾泛红,似哭过,这令他妆后不那么美的面容生生多了几分靡艳。
沈晞哄小孩是很有一套的,她逗弄弟弟沈少陵能把人逗生气了,但要哄好对方也
只是片刻功夫,而村里那些小孩先更好哄了,她从小先是孩子王。
她也没先问什么,而是拉着赵怀渊的衣袖,令他在屋内的圆桌上坐下,再为他倒了一杯还温着的白开水,推到他跟前:"殿下,先喝口水。半夜翻墙,累着了吧?"
赵怀渊抬眼看她,沈晞温和的声音令他在寒风中凉下来的身躯都好似暖上了几分,他后知后觉自己此刻的行为是多么不妥。
“对不起,我不该就上过来的。”赵怀渊道歉,语调低落听起来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