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如果是别人,梁音夜可能会觉得将伤口剖出来会很疼。
但是对方是闻晏,说出来以后……好像没有那么疼。
而且那些人他都认识,陈述起来也简单许多。
她闷下头去:“所以刚才,就这样吵了一架。”
她坐在客厅的一个躺椅上,他坐在沙发那边。
她收起了刚才的刺,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将他当作最好的朋友诉说。
想到这里,梁音夜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要是……要是他们一直都像从前那样好,就好了。
失去这个朋友,她其实还挺遗憾的。
人海茫茫,很难遇到一个同频同节拍的人。
而闻晏就是。
她其实后来也有想过后不后悔。
因为……
他们之间本可以很好,是她生了觊觎之心。
但是后不后悔,又实在难评。
“将心里的不喜欢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难过?”他问。
她怔怔抬眸。
却正好与他对视上。
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她也将他此刻的模样收入眼帘。他可能是从晚会现场直接过来的,只脱了外套,一件洁白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松着,西装裤笔直而修长,禁欲系的撩人感很重。而他此刻随意地靠进沙发,闲闲的,为身上的气息添了三分慵懒。
真的很难能有人,在他面前,把控得住。
她突然理解了五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脑袋一热,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脑袋一热以后,将他“占有”,也真的很难去后悔。
春风一度,哪怕要付出代价,也会让人觉得心甘情愿。
哪怕只能有一次,也总比一次都不能有来得好……
两人对视了几秒。
很安
静。
梁音夜收住那一瞬间飘走的思绪,想着他的问题。
好像是有道理。将不喜欢都说出来了,那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她垂下眼,轻抿着唇。
可能是她太不习惯。毕竟她从未这样与人歇斯底里地争吵过。而且,那是她家人,一起相处多年,有过这么多纠葛,即使酝酿了很久、想这么做很久,即使将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了,她一时间也会觉得心里很空。
在她心中最不定的时候,闻晏再度开口:“你没有错,肆肆。”
乍然听见他喊自己,她眸光轻闪。
“他们对你造成的伤害,你藏在心底不说,他们从来不会自省,也从来不知道。那些委屈和不甘,你一直都是自己消化,可是那些本就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过错与失职,你不该埋怨自己。”他凝着她,嗓音清润而认真,“你一直不说,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但是你没有等到。你也是想让家里的局面太平一点,可是到头来,他们太平了,你却要被压垮了。所以,说出来,虽然将和平打碎,但是是叫他们看清事实,也是卸下你心口的重担。”
梁音夜紧紧闭着眼,将头埋得更深。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将她看得这样透彻。
竟是将她完完全全看透。
“怕什么,肆肆?你这一路走来,都是靠的自己,你走得很好。今后的路也没必要去怕。”他嗓音恣肆,染着几分轻狂,她好像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地与她展望着未来,“肆意些吧,什么都没必要担心。说出来了,畅快了,就足够。”
如定海神针,定住了她漂移不动的心。
他的底气满得,似乎就算她将天给捅破个大洞,也会有他在下面将她托住。
梁音夜扯了扯唇。
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肆意些,畅快些——
这点事情算什么?
她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闻晏一直都知道。
当年她奶奶去世的时候,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
这样的人,叫她去割舍那些人,心底肯定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