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妈妈是在生她的气。
从昨晚从小夜那离开到现在,妈妈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
梁灿其实知道,梁音夜说的那些话在妈妈心里的分量肯定不轻,包括对自己的那些控诉。
妈妈心里是有小夜的,而小夜突然说了那么多,对妈妈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她将自己青春期的时候做过的那些事都翻了出来,妈妈乍一听闻,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梁灿犹豫着。她主要是担心她去了反倒会叫妈妈更生气,或者就是她即使去了也没有用。
梁灿其实有些怵。她不知道接下来妈妈会不会与她算账。她从小到大在爸妈眼里都是乖巧懂事的形象,这回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事情,她一点经验也没有。
章姨轻轻推了推她:“去吧,太太最疼你了,你去哄哄。”
梁灿捏着手指,忽然想到什么,抬起脸问章姨:“你说,妈妈最疼我了,是吗?”
她其实也经历过非常迷茫不安的一段时间。就是在爸爸要去接小夜回家的那个时候,她很患得患失。她担心等妹妹一回来,妹妹会比她受宠,爸爸妈妈的注意力一转移,就注意不到她了,或者就是家里会变得和以往不大一样,她的生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恣意随性。
小女孩心思总会敏感些,那个时候她年纪又小,与妹妹也不熟悉,会想这么多并不难理解。
但其实,随着时间流逝,梁灿心里很清楚,她依然是被爸妈偏爱的那个。她的安全感慢慢地回升,却忘记了在这之前被她当做竞争者一样敌对的妹妹。
那些事情,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和爸妈说,她曾以为会被埋藏在岁月之中。
却没想到,会被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知晓。
章姨愣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的问题,忙道:“肯定是疼您的,您跟小夜呀,在太太心里都是最疼的。”
她暗道自己的不是,这要是叫小夜听着了,可就真是大错了。
唉,但这又确实是……
梁灿微微低下头,闷了一会儿。她当然知道爸妈最疼她,但是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好像生来便该如此,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也没犹豫多久,妈妈那里她肯定要去看看的。她今早没去公司,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个事。
梁灿小心地敲了敲门,连声音都轻:“妈妈?”
她头回这样不安与小心翼翼。
在爸妈面前,她一直都是恣意惯了的,而他们也很喜欢骄傲且自信的自己。
不知为何。
梁灿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梁音夜。
她们性格差别很大,如果可以的话,其实用“人如其名”也可以很好地形容。
她像滚烫火热的太阳,小夜像静谧夜里安静发光的月亮。
如果说,爸妈喜欢骄傲自信的自己……那,也不知道,小夜眼里的爸妈又是什么样的。
渐渐的,梁灿一点点地在体会梁音夜平时的感受。
这其实不难。双生子之间,拥有感应的人都如此多,稍稍设身处地去想想罢了,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要她肯。
里面没有动静。
梁灿咬了咬唇,还是再次开口道:“妈妈,你起床了吗?如果起床了的话……就起来吃点东西吧?章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在热着呢……”
何昭云早就起了。这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浑浑噩噩地睡了会,但是没几个小时就又醒来。梦里全是小女儿,她的幼儿时、孩童时、少年时,不停地出现在梦中。
听着外面的声音,她心里毫无波澜。
她没有给出应答,梁灿也没有走,一直等在门口。安静地站在那儿,轻咬着唇,低头看着鞋尖,难掩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传来何昭云起床的动静。
何昭云打开门,脚步被还站在门口的梁灿一拦,但也只是一顿,便继续往外走去,没有理会她。
梁灿咬紧唇,唇瓣蠕动了下。她强忍着情绪,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跟在何昭云身后,亦步亦趋。
何昭云下楼后,便去餐厅用餐,见她还跟着,只是淡淡瞥过,依然没有作理。
章姨给她端来饭菜,告诉她梁峻已经去公司了。
何昭云拿着勺子的动作轻微停顿了下,嗯了声。
昨晚回房后,他们也吵了一架。
他责怪她当初不该将小夜送回老家,她也怪他当初一心忙工作,两个孩子叫她一个人怎么看!?但凡家中有人搭把手,她又怎么会被折磨到那个地步?要她生,要她管,又是两个孩子,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后来又怪彼此偏心,在这个家里叫小夜忍了这么多年委屈。他说她太偏疼梁灿,她也说他没有做好小夜的爸爸。
吵得房顶都要掀了也没能停下来,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对彼此的怨气上,这样就能稍稍减轻些心中的内疚与自责。
一早起来,何昭云的眼睛就肿得难受。
却比不过心里的疼。
她用餐,梁灿就在厅里坐着等她。等她一站起来
,梁灿也跟着站起来,始终跟着她,可是她也始终没有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