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凭什么要求她意见全无地接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公。
她没有那么糟糕的。
不是只有世上最不好的一切,她才配得到。
梁灿的眼眶直接红了,彻底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能之前有过猜测,她可能确实不太喜欢自己,但是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更别提,她说得这样决绝,用词这么肯定地表达了厌恶。
到最后,梁灿只能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改了。”
她当年的占有欲太强了,她不想将爸爸妈妈分给另一个人。所以梁音夜在还没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对其抱满敌意。
可是她……真的已经改了。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抹掉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
而风平浪静这么多年,她也真的以为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她以为后来她们的相处还不错来着。
直到今天,被重新揭露……
听见这些,何昭云才是最难受的,她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您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你拥有更多的主动权和选择权。您当年是想要一对龙凤胎的,对吗?”梁音夜轻声道出何昭云埋藏在心里不知多少年的秘密,“梁灿出生的时候,你听医生说是女儿,你小小地遗憾了下,但是很快就觉得,姐姐弟弟也不错。直到我出生,叫你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你反复与医生确定,我真的不是男孩吗?在亲眼验证过后,你才彻底死心,却也是失望难掩。你很失望,很不喜,很遗憾,为什么我不是男孩,为什么生了两个孩子,却连一个男孩都没有。”
何昭云目光急剧地颤抖着,她难以置信地疯狂摇头:“不是!”
“你刚生产,心情就已经跌落谷底。加上照顾我和梁灿,比别人多了一倍的辛苦,叫你更加崩溃。那个时候,我好像挺爱哭的,哭得还比梁灿多,终于,有一天我又哭的时候,你忍无可忍,叫我爸将我送走,立刻送,马上送,你抱着梁灿,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
何昭云全然崩溃,哭到无力地偎在墙边。
你抱着梁灿。
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
你不知道,那个生来就比较爱哭的孩子,后来又有多爱哭。只是她不再是孩子,她已经长大了,也不会再像婴儿时期那般放声啼哭。
泪水几乎要滴噬心脏,腐蚀她人生中所有的快乐。
那个画面残忍到,她后来并不敢多想,每想到一次,必是泪流难止。
更不愿相信,那一幕真的发生过。
她不喜欢梁灿。
她讨厌梁灿。
她疯狂地嫉妒过梁灿。
只因梁灿是那个被母亲抱在怀中的襁褓。
而她不是。
她幼时一开始对父母仍有依恋,即使他们很少回来看她,她很少与他们见面,知道他们带着她的姐姐在很遥远的地方生活,但是稚儿难掩对父母的眷恋依偎。
就如梁峻所说的,前几年他们看完她要走的时候,她还会哭着不舍。
可是后来,在偶然得知这些以后,她慢慢的,再也爱不起来他们了。小孩子不会藏事,心里有了隔阂,行为上的反应是最明显的,所以也就有了梁峻所说的,后来几年,她只抱着奶奶的大腿目送他们离开,再没有不舍。
小音夜其实也会迷茫,茫然为什么姐姐能跟着爸爸妈妈,可她却不行,茫然妈妈为什么会不喜欢她,茫然那她还应不应该继续喜欢爸爸妈妈。
子女对父母的爱很纯粹,对父母的爱有时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无条件到好像生来就是深深地爱着父母的。
可是她曾经那份纯粹的爱,也受到了最重的打击,产生了最深的自我怀疑。
她不再对他们拥有希冀,依恋也在褪去。
而在褪去之后,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不那么喜欢他们,原来她也可以对他们那么无动于衷。
本来就没怎么相处过,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没有了滤镜之后,他们之间也可以同陌生人无异。
在爷爷去世后,他们提过一次想将她接回来,被她拒绝了。那时她对家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渴望,更放不下奶奶。
直到十五岁那年,奶奶也去世了。
她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一无所有。
只能同他们回来。
梁峻牵着她的手,站在家门前同她介绍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
可是后来,这句话并没有被实现。
缠在她心里的心结太多,它们在收紧,她的心脏也在被勒到窒息。
而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困裹其中,只能任由心脏上的线将自己越勒越紧。
直到刚刚,她试着去扯断,那根将自己勒出痕迹的细线。
梁音夜喝完水,将水杯搁到一边。
她看向闻晏,他们私底下,难得在这样一个夜晚和平地相处。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
——如果你来了,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跟乔樾去过中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