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问丽柔,丽柔年纪最小,刘承旭就先问她读书读到哪里了,丽柔缺了不少课,只是道:“平日读的不多,四书才勉强读完,对《论语》稍加了解。”
刘承旭见丽柔很紧张,知晓她怕是读书不太成,只看面相就知晓,丽姝分明富有神采。因此,只是笑问:“四丫头既然读过《论语》,子曰:‘君子之所贵者,仁也。’可若有人说能者却不要有妇人之仁,如果若你为皇上办事要处置一位臣子。这位臣子犯了不可饶恕之错误,但他也是做过大贡献的人,皇上要保他,你怎么看呢?”
丽姝看了丽柔一眼,心道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大道理说真正的君子能够称道的是他的仁义,但是真正成大事者,大家又说要不能妇人之仁。
其实破题很简单,真正的君子应该一定要有远大志向,心中始终存有发轫之初时的理想,其中的过程虽然有妥协,但不能拖下水。妇人
之仁一般也不是完全指妇女仁慈,还是指人处事优柔寡断,施小恩小惠,不识大体。实际上仁爱不代表没有决断。
谁知道丽柔道:“女儿想既然这位大臣做过许多好事,说明他也曾经仁爱,但是他做错了事情,就应该用法去治他。女儿想无论怎么样选,都是两难,但既然皇上要保他,这就不是办事大臣的决定了,因为大臣也得听皇上的。”
刘承旭就不大满意了,他向来是支持清议的,以道统来约束皇帝,哪里皇上说什么就听什么,就为了自己的官位吗?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就问丽姝:“你看呢?你是支持学而优则仕的人啊?”
丽姝笑道:“既然有法,若我为办此事的大臣,必定会坚持法。如果此人不可饶恕,那就是国家之害虫,必须要以儆效尤,俗话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若事事以权破法,如此轻易听从,和阿谀奉承之人有什么两样?女儿想即便我因此事罢官,但将来朝堂需要这样的强项令,依旧会用我。否则,只要在其位,就一定会谋其政。”
她前世做太后的时候,就知道一件事情,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无权之人,跟傀儡似的,还不如不做官。
刘承旭就非常赞许丽姝,几乎是表现在脸上了:“我的这些儿女中,就丽姝最像我,敢想敢言。”
小傅氏在一旁听了,极其高兴,其余人有人听的云里雾里,丽柔却是觉得左右为难,爹爹的意思难道还和皇上对抗啊?那不是牵连家里人吗?
也难怪爹爹一直在六七品打转,就是不懂为官之道,作为臣子听皇上的不就行了吗?
丽姝见刘承旭夸她,连忙道:“爹爹,您敢想敢言是为国为民,女儿这样可就是得罪人咯。”
刘承旭见女儿跺脚,哈哈大笑:“那你怎么办呢?”
“那女儿唯独只有以直道行之,无所畏惧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丽姝上前道。
刘承旭肃然起敬:“的确如此。”
此时,小傅氏出来打圆场:“相公,孩子们都被你问的战战兢兢的了,您累不累啊?让孩子们松快些。日后,您回来做官,多的是时候说话呢。”
刘承旭失笑:“好好好,你们都先下去吧。”
两个哥儿溜的最快,苏姨娘捏着帕子,扭身就走,丽柔已经上前扶着丁姨娘了,母女一人久久未见,也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至于傅氏眼神复杂,因为她觉得刘承旭对她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爱意了,刚才一眼都没看她,小傅氏像女主人了。
而流苏则是听众位公子小姐被一老爷考较,的确是三姑娘最出众,她不畏惧人言,别人当初说她不如四姑娘和五姑娘孝顺,只顾自己读书,她根本不理会,照样我行我素。此人小小年纪,心志坚定,又极其会揣摩人心,是个人物。
众人都走完,小傅氏才对丽姝招手:“傻孩子,还不快过来,方才嘴都说干了吧。”
丽姝赶紧坐在娘身边,刘承旭见丽姝母女这么亲近,又咋舌道:“你娘这般宠溺你,你却愈发上进,还真是难得?不过,她只宠溺你,对你弟弟可是严格的紧。”
“娘亲,您说呢?”丽姝也不明白。
小傅氏哪里知晓刘承旭提起这个话题,她愣了半天才道:“因为我不想丽姝和我一样,她的弟弟们我对她们严一点,也是对他们好,希望他们能够成才。而丽姝,我宠她,也是希望她能够活的开心快乐。”
有娘在身边,丽姝就很安心,她见小傅氏看起来面色红润,倒是放下心来,一时,又见了她的两位弟弟。书瑞大一点,见到姐姐有些不好意思,书麟则被姐姐抱在怀里,咯咯咯的直笑,丽姝想着这大概就是血脉亲情吧。
他们喊他不是三姐,都是喊的姐姐。
小傅氏催丽姝去换衣裳,几人才不舍的分开,殊不知那边丁姨娘母女也在说话。
丁姨娘见丽柔全然不似以前那样瘦弱病弱的样子,又长开许多,相貌不俗,她忍不住道:“丽柔,姨娘一直惦记着你,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常常和你来信。”
“姨娘,我知道,您交代我藏拙,我也一直这么做的。”丽柔笑道。
丁姨娘点头:“嗯。”她又看向丽柔方才让人挂上的风筝,斥责道:“这样的风筝,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能做什么呢?小傅氏在任上非常为了什么老百姓,把我们府里的米粮全部填了出去,就为了成就她的好名声罢了。”
丽柔看向丁姨娘,她素来知晓姨娘管家之能,她姨娘可是官家嫡
女,在家学着管家长大的,现在的舅舅也出任县令,不比小傅氏是个庶女,根本无人教导她管家的事情,所以只是展现自己的善良。
“姨娘,那三太太平日是怎么打理家业的?”丽柔问。
丁姨娘道:“她本事有限,是让老爷当了几幅字画,老爷是心甘情愿如此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后院,寻常也不得出去。”
她不怎么受宠,似乎老爷和她共处一室都不喜她,其实丁姨娘想,这般下去,老爷肯定仕途不保,家业会糟烂。
可惜老爷怎么也不会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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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姝头一次穿带着蝴蝶的新衣裙,走起路来仿佛跟蝴蝶仙子似的,头上也都是娘带回来定做的一整套小蝴蝶的华胜。
“娘亲,好好看啊。”丽姝还特地转了一个圈。
小傅氏笑道:“头发都还没梳好,你就臭美去了。”
丽姝嘻嘻直笑,只觉得开心,她还把自己弹古琴吸引百鸟的事情说给她娘听了:“起初我准备先用鸟食投喂,这样能够找到规律,后来我勤加练习,每次知行合一,竟然真的能引得小鸟过来,然后祖父就给我请了古琴圣手亲自收我入门下。”
小傅氏没想到女儿居然已经拜入古琴圣手的门下,她喜道:“你这样很好,不能只靠小聪明走一世的,你祖母肯定也是看你聪明伶俐,又勤奋刻苦才为你请的。”
丽姝很是理所当然:“娘,我既然去读书的,肯定要学好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想。”
“嗯,这样是对的,我看一丫头连诗词什么都听不懂,浑是混日子罢了,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忘记告诉你,我画了几幅画拿出去卖,多是风景画,我自认为画的不好,居然还能糊口,你父亲又怕我画的太辛苦,让我别太辛苦呢。”小傅氏觉得姑娘家多学点东西,没什么坏处,至少能够排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丽姝很为娘高兴,她又问小傅氏:“爹爹走之前叹气是什么意思?”
小傅氏道:“你爹爹的意思是你若是个男子,家业何愁不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