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姝很意外,似乎这次在家里,祖母对自己仿佛更偏心一些了,这就不知道为何了?她看了丽柔一眼,突然想起她娘和丁姨娘的对比,也就明白为何了。
但她若是真的被祖母搂着睡,也就太显眼了,风头太劲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
“无事,现下睡也睡不着了,祖母才需要好好歇息。”丽姝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
刘太夫人默默点头,丽姝行止有度,一点儿也不轻狂,这样就很好。天底
下多少男子,被圣上略微提拔都会得意忘形,她却不会,也很少抱怨,也怪不得老一这么多女儿中独爱她。
晚上一家人在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傅氏的带领下,女孩儿们跪在祠堂外面磕完头又去守岁。
徐夫人怕丽贞熬不住,早早的就让人把她喊来内间睡,谁知道丽贞精神头好的很,在她身边也是一刻不得安寝。
“小祖宗,你也该安静些了,翻年你也就七岁了,说起来你也不比丽姝小多少。你看看人家,你祖母可没少给东西她,近来常常夸她呢。”
丽贞忍不住嘟嘴:“娘,现在您也帮她说话了,要我说我是大房嫡长女,合该祖母给我就是,怎么就只给她和丽柔。丽姝平日为了读书,根本不陪祖母说话,那个丽柔不过是个庶出,怎么和我比?”
徐夫人也没想过女儿如此霸道刻薄,她遂道:“你要想想丽姝才几岁啊,就知道斟茶给你祖母,她也不贪财,茶房上下人家拿银钱打点好了,平日还颇会做人。可人家该做的事情,一星半点都没落下,你是该好好和她学了。你也不必瞧不起丽柔,她是庶出不假,可她还是很会讨你祖母欢心的,且她人缘还比三丫头更好呢。三丫头这个人一般人不敢学,你还不如多像四丫头学学。”
“我为何要向四丫头学?那个丫头呆呆木木的,就是针扎进去,也不会喊一声。”丽贞撇嘴。
徐夫人摇头:“傻丫头,她们可是都比你聪明。”
丽贞不语。
徐夫人则道:“我看丽柔那丫头和你一般大,时常哄着你,倒是比你懂事。你一年比一年大,总这么着也不好。”
“那是因为我没有祝嬷嬷这样宫里出来的人教导,我若是有,肯定比她强。”丽贞犟嘴。
徐夫人看着女儿,一脸觉得女儿不争气:“我给你选的嬷嬷,一位是我们徐家出来的女医,一位呢,那也是做过你外祖父内书房的大丫鬟的,很是通文墨。难道她们又差了?”
丽贞还是不服气。
更让丽贞郁结的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投壶,居然也是大输特输。
新年走亲访友很多,刘家有三日戏酒,要把一整套的《玉簪记》唱完,四处亲朋故旧上门来。丽姝她也随傅氏去了一趟傅家,还被外祖父傅老
爷骂了一顿。
据说是听到丽嘉说她等四书学完就不再学了,而丽姝还是想学,因为四书学完就学《诗经》。
傅老爷就同傅氏说,让她要好好管教丽姝。
偏傅夫人还对丽姝道:“你也不要生你祖父的气,你祖父也是为了你好,你霜姐姐上次去了诗会,自以为做什么酸文,被你祖父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好孩子,这读书可是明礼就好。”
丽姝表面应了,心中实在是不以为然,天天说女子应管家算账为主,实际上真正男主人不在家,应酬的是外管事,家中各处都有账房。女人管家的确很重要,但也并非是唯一的。
就像她曾经听说铁铉誓死不肯投降,被皇帝判处凌迟处死,他家男的被卖为奴隶,女的要么被□□而死,要么被打发去了教坊司。他的女儿也被没入教坊司,与父亲一样天生傲骨,不肯屈服受辱,因此她决定好好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让自己有与老鸨讲条件的资本。后来就因为她的才学,让原问官怜惜,才免去了她们的娼籍,后来还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甚至东晋才女谢道韫,才学极好,不输男儿。蔡文姬亦是如此,因才被曹操看重。
所以,丽姝回来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丽嘉专门过来劝她:“既然外祖家这般说了,你也就改了,你素来聪明,却有一娘不在你身边,没来得及同你说。这学弹学唱,本来就已经是亏损女德的事,而诗词歌赋,你看若都是如《邶风·柏舟》,赞美了女性丧夫后守节的贞洁不一之心,若都是学这些倒好。偏偏,又有《大雅·瞻卬》中说“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的说法,认为女性才华会亡国覆家。如此看来,这些本不该是咱们学的分内事,外祖父也不是不许咱们学,只是怕咱们太着相了反而不好。”
她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丽姝笑着答应的好好地,却私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又不是天天藏着《西厢记》《飞燕外传》《汉宫秋色》这些,况且似《西厢记》就是真的读了也没什么,闺阁女儿哪个不私下看。
就是丽嘉表面说不读《诗经》,偏偏对《诗经》又了若指掌。
天天禁止□□,有本事干脆别人女子嫁人,岂不是更好?
怎么不说男人考科举,多的是本经选《
诗经》的。
丽嘉见自己劝丽姝,她是阳奉阴违,也觉得她不好应付,终究歇了收伏她的意思。
更让丽嘉瞠目结舌的是,在刘家戏酒当日,丽贞最擅长投壶,平日无人敢掠她的风头,偏偏丽姝连续三局拔得头筹,让丽贞气的当场哭了。
因为丽贞先前放话,又得意贬低别人不如她,却被丽姝赢了个彻底,当场跑出去了。丽姝还说风凉话:“可不能玩不起啊。”
虽说有人诟病丽姝,但丽贞玩不起的名头出去了,能来刘家走动的多是曾家还有傅家甚至是一些老亲,这些人身份相当,人家也不想总迁就她,这让丽贞躲在家里好几天都不肯出去,丢了好大的脸。
以前丽贞去哪儿那投壶都是她拿手好戏,因为是大伯这个武状元亲自教的,现下却不敢在众人面前投壶了,偏她读书不成,诗书更不行,诗会也是无法参加,居然只能蜗居在家。
这些事情只是觉得丽姝性子有些爱拔尖儿,流苏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是三姑娘在报五姑娘剪断她琴弦的仇,你毁了人家表演的工具,人家也同样毁了你的。
小小年纪,这般心机,流苏心想那小傅氏不知又是何等人物,自己还是少得罪为妙。!
第 35 章
元宵过后,刘家姐妹都圆了一圈,随之也要去曾家女学了,大家还未寒暄够,龚先生就开始讲《孟子》:“儒家以孔子发端,孟子畅其源流。朱子以《孟子》次《论语》,是在学者大根大本确立之后,激发其昂扬的志气。学《孟子》主要是学乾健不已的精神。”
丽姝收回心神,开始听龚先生讲《孟子》,而丽贞似听天书一样,完全不感兴趣。
好容易讲完课,先生先走了,丽姝才合上书本,和曾盈秀和陆静宜聊天,她们都许久不见了,都许多话要说。
“是了,怎么今年过年没来我家?”丽姝握着曾盈秀的手道。
曾盈秀道:“我跟随我们太太回了娘家,也就没去你们家了。是了,我虽没去,但是听说你可是投壶高手啊。”
“小试牛刀罢了,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丽姝不太在意,又环顾一下,再见钟云冉时,她看起来精神不济。
“钟姐姐这是怎么了?”丽姝想只不过是父亲身份没了,倒也没到这个地步吧,好歹她还有爹活着,曾三夫人对她生活上也没苛待,这点比大房对陆静宜可是好多了。
曾盈秀怒了努嘴,终究没说什么,丽姝也就按捺下好奇心了,没想到这个秘密很快还被她家中知晓了。
中午用过饭,刘家姊妹又去给曾老夫人和夫人们请安去,平日自然不用,但现下正是年刚过完,还是要有此礼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