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深抱着人,脚步依旧轻快。
“濯园隔壁。”
——
凌晨,南溪镇一片安静,唯有桥头的路灯静静等候着归人。
从渡船下来,到濯园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温庭深与关跃亭只能一人背一个往濯园放心走。
相比孟其姝的胡言乱语,林微云的酒量虽然不好,酒品却还不差,只是静静趴在他背上,不吵不闹地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沉睡在一场酣梦中。
“原来她就是老爷子的邻居啊,早知道我们就不费那么大劲到处找了。”
关跃亭得知林微云的身份后,十分惊讶:“那我们现在带她们去濯园?”
路过荷塘边,蛙声一片,空气中有淡淡的荷叶清香。
温庭深顾及到濯园人太多,两个女孩这种醉鬼状态不宜见人,决定先把她们送回林家。
到了林宅门口,他将林微云放下,扶着她的腰,从她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
“能自己走吗?”温庭深扶她进了院子。
小姑娘却盯着空空的院子发呆,目光无神 ,像个没了灵魂的瓷娃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庭深叹了口气,再次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屋往楼上走。
身后孟其姝趴在庭院中央一个水缸旁,撒着酒疯。
“月亮呢?我的月亮呢?”
关跃亭无奈走过去:“月底哪来的月亮,咱先回房吧。”
孟其姝不信,伸手搅了搅水缸里的水:“阿云说这里有月亮的……”
关跃亭实在不想跟一个酒鬼理论,无意瞥见地上有一个白色圆盘,大概是拿来喂猫的。
他笑了一声,捡起来用水冲了冲,便扔进水缸里。
圆盘沉了进去,水光荡漾,仿佛闪闪发着光。
“喏,你要的月亮。”
孟其姝顿时安静了下来,趴在缸沿静静欣赏着,露出迷离的笑容:“阿云诚不欺我!”
关跃亭眉心跳了跳,这女孩着实有趣。
下一秒,少女昂首看他,抬起手在脸颊旁比了个耶:“帮我合个影吧!”
关跃亭:“……”
而此时,温庭深将林微云抱上楼后,直接放到床上,转身去阳台,给兰姨打了个电话,让她煮点醒酒汤送过来。
“我喊了兰姨过来,你先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温庭深回到床边,温声交代,却恍惚听到两声抽泣。
他脚步一顿,弯腰俯身看了一眼。
小姑娘一头埋在枕头里,身子颤抖着,圆润洁白没有指甲的十指,紧紧抓着枕头边缘,似乎在隐忍什么。
“怎么了?”温庭深伸手扯开枕头。
林微云已经哭得满脸泪水,凌乱蓬松的头发丝贴在潮红的脸颊,樱桃般水润娇小的唇微微张合,念念有词。
温庭深俯身凑近听了一下。
“老林,我好想你啊……”
轻软酸涩的吴侬软语,更像是梦中呓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战栗和委屈。
他听懂了,目光无声落在那张格外可怜的小脸上。
狡黠的小狐狸,蜷缩在角落里,好似落魄的流浪小猫。
温庭深不是一个容易煽情共鸣的人,只是想起外公提过的,关于她的身世。
不说惨绝人寰,也是十分凄凉。
很难想象,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多年走下来,独自撑过了多少绝望黑暗的深渊,还能如今日这般耀眼光芒。
温庭深眼底闪过一瞬怜惜。
环顾了一周这栋老房子,处处都保留着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镂空雕花梳妆台、老式坐地风扇……老旧的四角桌上,脱漆的猪油盆和印着大红色的喜字白色搪瓷杯,还有现如今已经难以买到的旧磁带……
就连她抱在怀里的枕头,都是父母时代流行的样式,已经洗得发白。
岁月在这里留下了痕迹,却没有给她留下一丝温暖。
这里不像家,更像是一个博物馆,所有老物件都失去了灵魂,只是摆着固定的位置用来参观,静静停留在它的主人离去前的模样。
温庭深即便再冷淡,此刻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难怪那日,她不想邀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