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蓝说,她从他小学就喜欢他了,她永远热爱真挚干净的灵魂。
“陈乾商”事件的爆发,无疑是给他们的重重一击。那天,江桐看到燕羽的发文,她拿着手机站在地铁里,泣不成声。粉丝群也哀嚎一片。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他这些年究竟经历着怎样的黑暗折磨,怎么伤痕累累走到如今。
一个老乐迷发了张燕羽小学时比赛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孩笑容腼腆又灿烂。他说:「他以前是会笑的。」
江桐爆哭一晚上,哭到头都晕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条条给他留言支持,投诉举报每一条骂他的言论。
那段时间,她看着那些恶评,都怀疑世界了。大家都很担心重度抑郁的燕羽会承受不住。可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个人独奏会,燕羽呈现出了最完美的演绎。那天,台下很多乐迷在哭,心疼、心酸、骄傲、振奋、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汹涌的眼泪。
他那些灰暗的被有些网友骂作“丑陋丢脸”的经历,却让乐迷更爱他了。他原来不是钻石,是伤痕累累的玻璃。可他竟能带着伤如此璀璨,怎么能不叫人深爱呢?他经历过那么多黑暗与苦难,内心却依然温暖良善,他们追随着爱着最值得爱的人啊。
做燕羽的乐迷是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他有着超强的自驱力和对琵琶最深的热爱,他不断在进步,不断在提高,一次次呈现出更精进的舞台,更美妙的琵琶曲。江桐和所有乐迷一样,只等着一步步看他越来越璀璨。
可那个暑假,就在江桐每天循环着他的数字专辑、他写的那些主题歌时,燕羽的那场直播打碎了一切。
《离离》直播那天,群里有人发消息,江桐立刻去看了。大家都很意外他突然直播,那首曲子实在惊艳,不愧是他写了一个暑假的作品。演奏更是天赋点满。所有人被卷入音乐中,泪雨滂沱。
直播完,她很快发现不对,他们拼命刷着弹幕,祈求那个店长能找到燕羽。但燕羽失踪了。
有人说,他跳江了;还有人说,他在国外跳海身亡。
江桐不太信,但苏蓝她们说,燕羽可能真的没了。他们问了过沙洲的人,问了和燕羽有过合作的人,都说联系不上燕羽了。
苏蓝说,他抑郁那么严重,或许真的没有挺过去。
江桐还是不信。
但之后的一年又一年,燕羽再没回来过。
过沙洲乐队依然在,没了当初的辉煌。不过,唐逸煊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过沙洲更多是种缅怀。他们成立了一个叫玻璃屋的慈善基金,专注青少年性教育和青少年抑郁援助。基金会的标语是:“保护每一块玻璃。”
宣传短片中说:有时候,人的心是这世上最脆弱的玻璃,你要好好捧着,别摔碎了。碎了,就不会复原。
不仅是抑郁症,每个普通人都是一块块的玻璃,每个普通人敏感的心、低沉的情绪都该受到关注和保护。
不论在生活中,在网络上,谨言慎行,呵护友爱,保护身边每一颗玻璃般通透脆弱的心。
江桐和许多乐迷定期给基金会捐钱。
起初她仍关注琵琶圈的消息,陈家在倒台,很慢,以年为单位。陈慕章和章慕晨移民加拿大了。宫蘅仍在弹琵琶,但这圈子没再出现像燕羽那样实力闪耀的人。渐渐,江桐退圈了。
只不过每隔上一段时间,燕羽的各种视频或是音乐都会火一次。他的演奏,生命力感染力太强大了。
每次都是数不清的赞美、惋惜与缅怀——公众已普遍认为他的确死了。
江桐也开始接受。因为,燕羽如果还活着,绝不可能放弃琵琶的。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出现。毕竟,琵琶是他的生命。放弃琵琶就等于死亡。他大概是真的死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点时,就哭了。那一年,她二十八岁了。如果燕羽还活着,是25岁。二十五岁的燕羽,正是风华正茂,本该有多少荣耀啊。
也就是在那一年,江桐注意到国外一个摇滚乐队river road。过去两三年,river road以其爆裂的风格,呼吁打破规则重建秩序的音乐主题,在欧美极其火爆,粉丝量呈惊人的指数级增长,摇滚风暴席卷全球。在国内也有不少拥趸。
江桐并不关注摇滚圈,所以从未在意。但那天她无意看到个帖子,说river road里的鼓手lili是个中国女生,长得很像以前在综艺比赛上昙花一现的糊糊鼓手黎里。
江桐找到river road的资料,乐队成员四人。除了lili,主唱、吉他手、键盘手都是白人男性。乐迷青年少年居多,lili风格劲烈,很受年轻人喜欢,海外账号粉丝有四千多万。她不仅是乐队鼓手,还出了自己个人的爵士乐专辑,极其吸粉,更有无数专业赞誉。
lili确实长得像黎里,但时隔六年,且黎里当年留在网络上的视频并不多,还全化了浓妆。加上专业人士称lili的架子鼓技术极其牛逼,当年的黎里无法相提并论。所以江桐不太确定。
但绝大部分人认为,她就是黎里。
外网关于每个成员的介绍都非常多。但lili维基百科页面的背景资料非常简单,中国人,21岁入茱莉亚音乐学院,23岁和三个同学成立了river road摇滚乐队,一炮而红。剩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演出和获奖记录。
江桐和朋友讨论过,苏蓝说,或许燕羽离开了,对她打击很大,所以去新的地方发展,再不回头了。
江桐开始搜索river road的演出和采访视频,表演时的黎里非常有感染力和统治力,狂暴如风雨;而离开架子鼓的黎里很轻松自然,看得出生活对她很不错。在所有的影像资料里,黎里右手无名指都戴着枚银色戒指——她很早就结婚了。
大概,婚姻很幸福。
江桐英文不太好,对外网论坛也不熟,发动一堆乐迷朋友一起找,很快发现她丈夫是作曲家g.h.,也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生。g.h.个人风格非常突出,古典乐基础很牢固,在流行乐方向也游刃有余,建树独到。
他为包括river road在内的很多当今欧美乐团顶级乐队和歌手创作过,数量不算太多,但首首爆火。外网他没有任何个人社交媒体账号,但很多人喜欢他作的曲。据说,他最近一年的版权费都有几千万美元。
但江桐他们没找到g.h.的任何公开信息,应该是个外国人。
江桐有些难过,她以前挺喜欢黎里,觉得她给燕羽带去了生机。和她在一起,燕羽快乐了很多。她当然明白,活着的人要朝前走,但黎里这么快就结婚而后过得如此明亮幸福,她很心酸。当然,她是希望她幸福的。
那次之后,江桐停止了搜寻,不再去关注黎里和那个火爆半边天的乐队了。
她回归到自己普通又沉闷的生活里,每天早出晚归,做着烦人的工作,应付着讨厌的老板,吃着难吃的外卖,刷着毫无意义的短视频。
可没过多久,粉丝群里在法国定居的丫丫突然说:「river road刚好巡演来巴黎,我买了看台票,但你们看这个人!!」
她发了张很糊的照片,演唱会第一排全是外国人,但有个娇小的亚裔女性,是黎里的女助理谢菡。她旁边有个男人,高而瘦,戴着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完全看不见脸和发色。已不是少年时期单薄,可……感觉很像某个人。
群里一下热闹起来:
「怎么感觉……燕羽活到现在就会是这个样子的?」
「莫名觉得气质好像,你这图真的糊!」
「真的有点像!」
「为什么看不见脸,好白啊。是白种人吗?」
「黎里该不会是找了个替代品吧?」
「燕羽也很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