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我给你热牛奶。」
黎里:「我想喝热巧克力。」
「好。」
燕羽刚从微波炉里拿出热牛奶和热巧,黎里就来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眼睛亮晶晶的。
一见面,她就扑上来给他一个拥抱,带着外头寒凉的气息。
燕羽说:“外面很冷吗?”今天零下十度。
“还好,就几步路。”
黎里双手捧着热巧,窝进沙发里,喝上一大口,暖香四溢。她舒服地长呼一口气,像只懒懒的满足的猫咪。
燕羽弯唇,自己拿了热牛奶,又给她拿了碟黄油曲奇。他知道,她很喜欢吃他们医院的曲奇小饼干。他刚坐进一旁的沙发,黎里咬着曲奇饼,看他一眼。
燕羽便看看四周,公共区仍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监控。
他起身挤进黎里的单人沙发里,两人挨在一起,刚好将沙发填满,充实又温暖。他搂住她的腰,她亦环抱住他。
壁炉里,火焰红彤彤的。
她说:“要是超市里没有,我就买糯米了自己做糍粑,试一试。”
“听着很麻烦,年糕也差不多。吃年糕吧。”
“但我想试一下。”
“好吧。对了,今天emily出院了。”
那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因童年创伤反复入住过许多次,她是开朗型的病人,很多次在家人根本无察觉的时候,突然失控自毁。黎里也看不出她是病人,每次她见到黎里都热情地招呼聊天,活泼又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工作人员。
“我挺喜欢她的。”黎里道,“她那天和我说,如果有时候斗争得太累了,就别想着一定要消灭它。躺下放松,跟它共存也可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胜利,这想法很棒。”
“这是怀特医生跟我们讲的。确实很棒。”燕羽道,“她跟我说,她从小抑郁直到最近几年,依然有低落郁闷的时候,也有过想离开的时刻,但一次付诸行动都没有了。她觉得能做到这样,其实就已经赢了。”
“我也认为。”黎里将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说,“还有那个alex也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那些病人们,自然也有偷偷的吐槽。好人会患抑郁,坏人也会。不同在意,好人自责反省自己,坏人则借着抑郁变本加厉伤害他人。前段时间,就有几个病人,各种精神虐待着家人和工作人员。黎里见了,就说:“看见没,你是天使,以后不要自责。”
“他们出院了我真是谢天谢地。”黎里说,见燕羽放下牛奶杯了,自然去牵他的手。
手指勾到了他手上的住院腕带。
入院后,他按规矩一直戴着腕带。有次黎里领燕羽去附近公园看红色枫叶,突发奇想,在他腕带上写下她的电话号码。说如果他乱跑或走丢了,别人能打电话找她认领。
燕羽说:“你这么弄,感觉我像是你的所有物。”
黎里说:“你就是我的所有物。”
而他话虽那么说,之后每次换新带子,都自觉写上她的号码。
黎里勾着腕带,手指轻抚着他手腕处的疤痕,一下下拨弄着。冬夜冷清,但公共区里舒适又安静,很温暖。她抬头看落地窗外,忽然眼睛一亮:“下雪了。”
燕羽回头,是啊,忽然下了好大的雪。
两人立刻裹上羽绒服,走到户外。冷空气清冽,雪很大,片片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从夜空坠落。
他和她坐到户外台阶上仰望。漫天飞雪扑面而来,像夜幕中落下无数片白羽毛,清凉而沁心。好美啊。
黎里一瞬想到江州的雪夜,扭头;燕羽也仰望着雪空,侧脸安静平和。感受到她目光,他回头看她,一双眸子清润而温柔。
她知道,他和她想到一处了。她就笑了,他也笑了。
黎里说:“冬天看上去一切都毁灭了。可下了雪,到了明年,万物复苏,又会新生。”
燕羽看她:“你想说什么?”
黎里歪头:“燕羽,我知道现在,你内心的秩序是紊乱的,你的理想也破灭了。但不要灰心,慢慢来,只要活着,我们可以构建新的城池。”
他的黑眼睛在雪夜格外清润,凝望着她,点了点头。
他们坐在台阶上,淋着雪,聊着天。直到飞雪片片白了头。
那晚,黎里没回家,睡到了他床上。待第二天早上醒来,世界银装素裹,厚厚一层白雪。他们穿着雪地靴,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脚印,打雪仗,笑闹,倒在雪地里睡大觉。
冬天本应是沉郁的季节。但那年冬天很多的雪,天空也蓝。郊外清净美好。疗养院里很温暖。
等到第二年春天,燕羽很少失眠了。院中的绿树开始发芽,鸟雀、松鼠都回来了。
他在疗养院里与世隔绝地住了整整一年,怀特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的抑郁依然没有完全消除,但他没再做过实际行动上的自残与自杀。怀特医生说,这一年的疗养给了他足够的力量去应对今后的对抗。如果未来又遭遇了至暗时刻,记得一定要回来。但他祝愿,他永远不需要。
黎里和燕羽就读了语言学校,开始申请音乐学院。黎里为找老师写推荐信,首次登录以前的社交软件,发现出事了。
当初燕羽弹琵琶流泪的直播,包括那张纸上的话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可众人无头苍蝇一般各种猜测,却没了后续。
燕羽和黎里离开后,燕回南和于佩敏带着燕圣雨突然搬了家。
没过多久,网络起了传言,说有人当天看见燕羽往江边去,跳江了。说他早就死了。现在估计捞都捞不回来。
一时间,燕羽疑似自杀身亡的消息传遍全网。
紧接着,乐迷发现,燕羽没去帝音上学。学校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所有人无论朋友、老师都联系不上燕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