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沉默半刻,说:“按她的性格,很大的打击倒不至于。但……”
毫无感觉也不可能。更何况,骂她爸妈跟哥哥的,很伤人。
“但就是不想她受一点伤是吧。放心,发完函,这事儿应该能消停。”
“你哥怎么说?”唐逸煊堂哥唐哲开了家公关公司,资源手段很强大。
“爆料的是个娱乐营销号。收钱的。就搞不懂莫名其妙爆黎里干什么?还有,账号底下最新评论四五万赞,哪儿来这么多人?咱们前段时间是吸了波粉,但那波热度过了,不在峰值上。就这么个事儿,能引这么高赞?”
燕羽:“有水军?”
“嗯,但不是针对你来的,是冲黎里。难道因为《燃爆鼓手》?”
“可节目都没播。”
“哎,不懂。看我哥那边之后怎么说吧。她一边录制,又要复习文化课,还好吧?”
“还好。”
“放心,不是大事。发个函澄清下,很快就下去了。”
之后网络上果然消停,黎里的复习和备赛也都按部就班进行。
第二赛段主题是“爵士”。备赛时,燕羽建议选比较躁动的《new divide》,但黎里想选《whiplash》,认为爵士味更浓。燕羽觉得她的比赛,应该选她最想打的,表示支持。
黎里满心期待地尝试了种新风格,可没想录制当天,在后台化妆时,意外得知沈宸这一轮的选曲也是《whiplash》。虽编曲略有不同,但黎里听到时,心还是一沉。
更要命的是,沈宸在她前边演出。
黎里候场时,听到他演奏,极其优雅高级。在他手下,架子鼓打得跟阳春白雪似的。演播厅仿佛变身维也纳金色大厅。
他演完,现场掌声阵阵,评委赞声连连。这一轮,他拿到了惊人的192分。
沈宸下台时,与黎里擦肩而过,无甚意义地看了她一眼。
在他之后又过了两人演出,才到黎里上场,但还是太近了。
到她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她打得并不太好。感情并未完全投入进去,加之基础功和沈宸有些差距,对比格外明显。
结束时,她心有预感,表情平静,认真听取评委意见后,等到了自己的分数——150分。
她站在演播厅里面对着评委和满场观众,脸上火辣得像被打了好几个耳光。
她这分数在已出场选手里,排位十八,下滑最严重。而后面还有四位实力不错的选手。
黎里退到后台,停在幕布边没走,等着最后几人的表演。倒数第二组上台的两位表现很不错,待他们演完。黎里的名次瞬间降到二十。
出了这个名次,就得淘汰了。
最后两位表演时,她心跳快爆炸,已听不出对方成色如何,紧张熬到他们结束。分数给出来。一个148分,一个149分。
黎里大松一口气,转头就走了。
乘车回去的路上,她心情不好,一路没讲话。燕羽将她揽靠到怀里,吻了下她额头。她闭上眼睛,有些想哭,但又没出眼泪。
回到家,燕羽说:“给你煮碗螺蛳粉好不好?”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粉也煮好了。黎里坐在小餐桌边低头默默吃着,燕羽守在她身旁。但食物没能抚慰她,她吃完刷了个牙,人颓然趴床上,脸埋进被子里。
燕羽坐床边,一下下摸她后脑勺,安抚了会儿,轻声:“还很难受吗?”
她点点头。
燕羽哄:“那我抱抱你好不好?”
黎里爬起来,眼睛微红,朝他伸手;燕羽将她抱起,她树袋熊一样圈挂他腰上。他轻拍她后背,哄小孩儿一样托抱着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
她才懊丧咕哝:“我没听你的,不该选那首曲子。撞枪口了。”
燕羽听言,坐到沙发上,低声:“我倒认为不是这个原因。同一首曲子,可以打出不同风格。本来你们的改编曲和节奏型也不同。”
“可本身实力差距在这儿。”黎里仍搂着他脖子,不好意思看他,情绪也低落,“沈宸确实太厉害了,我没那么厉害。本来节目组邀请我,也是因为看过弦望杯的比赛和过沙洲的演出,但其实那些都是你编写的曲,专门量身考虑了我的优势和特点。显得我特厉害。现在一入竞技场,全靠自己,就……露原形了。”她委屈又自嘲,脸埋进他脖子里,“估计那帮人现在就在这么议论我嘲笑我。”
燕羽轻抚她长发:“你第一轮拿了第七,就这一轮,信心全没了?不应该啊,黎里。”
黎里仍埋着头,沮丧到不讲话。
燕羽又摸摸她的背,哄小孩儿般,缓声:“排除掉比赛随机性。我认为,这一轮名次上的差距并不是你和他的真实差距。以你的能力,这首曲子是能打得很好的。但你没能完全展示自己的风格,或者说,放弃了自己的风格。”
黎里被他戳中,稍稍坐起半点儿,看住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上一轮看沈宸演出后的感受吗?”
燕羽认真看着她:“嗯?”
她羞耻垂眼:“当时我有种,怎么说,就好像他比我高级。很优雅松弛。好像他学过的、见过的、经历过的,都比我好,所以他能这么优秀。我虽然认为人人公平,可当那种强大的东西摆在你面前时,你没法视而不见,就莫名被压了一头。后来看到第二轮主题是爵士,我就想,是不是他那种风格和气质才是爵士。我的不是。我像街头流浪儿,狗屁爵士。”
她说到这儿,眼眶微红:“今天太丢脸了。没这么丢脸过。”
燕羽将她搂搭在他脖子上的手牵下来,手指抚她掌心:“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讲过,我喜欢你什么。”
他低头认真看着她的手心,落地灯的光照得他好温柔,“阿黎,你看着硬硬的,身上哪里却都软软的。除了一个地方。”
他拇指肚抚上她掌心的茧,硬硬的茧,一般同龄人不会有的厚茧。不知为何,黎里陡然心酸,差点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