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看了眼黎里,她望着他微微肿起的脸,满眼心疼:“燕羽……”
“我没事。”他紧紧握了下她的手,声音很低,“我过会儿去送你,一定去。”
黎里一手抓紧他,忙拉开冰柜,捞了包冰袋:“你敷下脸。”
燕羽接过冰袋,出了门。
门帘在阳光里晃动几下子,回归平静。
……
燕回南憋着火气回到家,进门便砸碎了个玻璃杯,渣子溅得到处都是。于佩敏吓得不出声,燕羽却面色平静,跟铁了心一样。
燕回南直指他鼻子:“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跟那女的什么关系?”
燕羽:“说几百遍也是我女朋友。”
燕回南气极,就要上手。
于佩敏拦住,尖叫:“脸要被你打烂了!”
“我就打烂这兔崽子!”燕回南大骂,“他是要气死老子啊!好话歹话是不是都跟他说尽了。啊?燕羽,那天坐在门口,我跟你怎么说的?你他妈听进一句没有?老子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是叫你跟这种人混一起的?!”
燕羽说:“她哪种人?她人好得很。”
燕回南冲上来,一巴掌扇在燕羽肩膀上,打得他连退一两步。
“别打了!”于佩敏哭叫,边拦住燕回南,边回头看燕羽,泪眼道,“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难道是害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她给你吃什么药了,你才认识她多久,她难道比我们跟你还亲?”
燕羽静静看着她,一句话没说,转身进房间,砰一声摔上了门。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门板外,燕回南起先还在骂,后来变成了说。夫妻俩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为这个儿子付出过的心血,对这儿子有过的期盼,所有一切为他的好……
燕羽沉默听着,直到望见窗户上浮现出耀眼的夕阳光。他回神,立刻掏出手机,六点了。
火车站里,候车的人排起长队。黎里起身回头望,站内人来人往,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燕羽翻身下床,拉开房门要出去。
燕回南见状,下去的火气腾地又升起:“去哪儿?”
燕羽说:“她今天走,我去送她。”
父亲一下挡住去路:“不准去。”
燕羽不理,要绕过,被燕回南揪住手臂,一把推回来:“你就试试,看老子今天让不让你出门!”
燕羽盯着他看。
燕回南:“你再看老子也是那句话!”
于佩敏劝:“燕羽,就别惹你爸爸生气了。”
燕羽没说话,看着燕回南,又看看于佩敏,一瞬像做出了某种决定。少年突然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砰砰砰,三声磕头,他仰起脸,说:“爸爸,妈妈,对不起。”
燕回南跟于佩敏惊愣在原地,燕羽已迅速起身,冲进房间,拉开抽屉翻出身份证银行卡塞裤兜里。
燕回南一下反应过来,摔上大门,直奔儿子房间:“燕羽你跟老子敢——”
燕羽刚背上琵琶琴盒,跑到房门口,眼见燕回南堵上来,他立刻折身,边取下琵琶琴盒,边冲向书桌。琴盒砰地放桌上,人踩上椅子桌子哐当响。他哗啦一声拉开窗户,手一撑,翻出窗台。
室外要低几十公分,燕羽落地一个踉跄,顾不得站稳又两下攀爬上来,抱住桌上的琵琶琴盒往外扯。
燕回南扑上来抢琴盒,手指在盒上抓了一道,没抓住。琴盒被燕羽扯出窗外。少年又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儿摔跤。他踉跄撞到院墙上,枯枝粉末簌簌直坠,落他一头一肩。他顾不上,匆匆看父亲一眼,背上琴盒就往外跑。
燕回南立刻转身,冲出楼去,大喊:“开门!”
于佩敏慌忙拉开大门。
屋内,燕回南冲出房间,穿过客厅,直奔大门;院子里,燕羽绕着外墙,疾速奔跑。
少年跑到楼前,燕回南也冲出大门,猛地伸手一抓,却没抓住少年的衣角。
燕羽冲过院子,扑到铁门边,拉开门冲出去,将铁门狠狠一摔。
响声震动整条巷子。
燕回南拉开铁门,狂追出去,可少年风一般奔跑远去。
“燕羽!”父亲在喊,“燕羽!回来!”
燕羽没有回头,没有停下,他背着他的琴盒狂奔,带起了炎热的风。巷子、矮楼、木窗、电线、晾衣绳、樱花树、晚霞……流水一样从他面前划过。
他拼命奔跑,一直跑到琉璃街上,车来人往,汽笛阵阵。
他满头的汗,却不敢回头,不敢停歇;匆忙找了辆共享单车,弓着腰,拼命踩踏着,骑行着,朝火车站而去。
他在狂奔,在追逐,他不去想他这拼命地奔跑是为追逐什么,是光芒,是夕阳?是黎里,是新生?
或者黎里于他,就等于新生,等于光芒。是他一定要抓到的希望。
像是有个声音在冲他喊:快跑啊,少年!快跑啊,燕羽!离开这儿,逃离过去的一切黑暗,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