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额头冒汗,立刻说:“我不信!”加一句:“真的。真的不信。”
黎里哭得直抽抽,眼泪汪汪看着他:“不信什么呀?”
燕羽一字一句:“什么都不信。”
“真的?”
“真的。”他难得有点急了,脱口而出,“黎里,我知道你很好。”
黎里一怔;燕羽自己也愣了愣。
她反应半刻,嘴巴委屈地拉成一条线,又掉了一些泪,但边掉泪也边自己擦拭。明显悲伤情绪止住,更多是委屈。
他知道,她今天很难过,很痛苦。可她似乎又很好哄,他简单几句话,她就没事了。
他重新去搓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这次,她很乖了,不讲话,只一双眼湿漉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她忽说:“燕羽,你真好。”
燕羽手顿了一下,轻说:“别再哭了。过会儿又白擦了。”
“那你别惹我呀。”她说,语气竟有些娇蛮。她醉着酒,自己不知道,但燕羽听出来了。
“好。是我错。”他说,脸上有些热,声音也低,“别再哭了。”
她脸红扑扑的,眼睛冲他弯了弯:“好。”
燕羽放了毛巾再回来,黎里仍一眼期待看着他。
燕羽坐到她旁边:“还不睡吗?”
“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燕羽只觉一瞬间脸要蒸发,看向一旁,“不会唱。”
“骗谁呢?”
“……”燕羽说,“不想唱。”
这下,她又不说话了。
燕羽没看她,盯着墙上的挂钟,心却莫名不安。担心她又生气伤心。
“你上次唱音符,我就想你唱歌肯定好听。”她低落地说,“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余光里,她低了头,人又变得很丧很没精神的样子。
燕羽咬了下嘴唇,闭了闭眼,反正她明天也不会记得。
他无奈了:“你要听什么?”
黎里却说:“唱你想唱的。”
燕羽想了一下,开始唱了。
少年嗓音干净而清越,像春日森林的风。那一刻,屋外冷夜的江风似乎都停歇,那抹怪异古板的挂钟滴答声也不见了。黎里的世界里只有温暖的炉火,他轻轻的歌声。
很温暖,很温暖。
燕羽起先不太自在,脸上针扎似的发麻,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但唱着唱着,便渐入自在佳境。他好像很久很久没唱过歌了,都快忘了自己唱歌是什么样子。有那么一瞬,远离了周遭一切,像乘在风里,飞在很远的地方。
一首唱完,他落回这冬夜江边的小屋,坐在炉火边。
他仍静静等着,等着她睡着。
燕羽在静谧中坐了不知多久,忽觉肩上微微一沉,她靠了过来。
他以为她睡着了,定了定,微微侧头,却不想她嘴唇凑近他耳边,正要和他讲悄悄话。
他脸颊差点撞上她的唇。他心猛地一跳,立刻直视前方。
黎里在他耳边,口齿含混,听着却意外的娇憨:“燕羽,你说我不认识你。我怎么不认识你?我知道,你的耳朵,听得见。”
燕羽耳朵痒得要命,左边的脸全红了,还算克定:“听得见什么?”
“你的耳朵,分得出很多种声音。”她说得很慢,鼻子里嘴巴里全是热气,小虫一样往他耳朵里钻,云浪般往他脖子里灌。耳朵深处的痒感直击脑仁,又席卷全身。燕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颤。
“能听得出,我的摩托车笛,我的。”她咯咯一笑,“你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意外面的事。如果是别人的车笛,你才不会回头,对不对?”
燕羽紧抿着唇,没讲话。手掌狠摁着膝盖。他耳朵根子红透了,肌肤上烧红的一大块蔓延到脖颈深处。
分明没有烤火,但他浑身热得像要爆炸,尤其是那里……
他突然一下起身,快步进房间,关上门。
房里没开灯,他飞速拉开拉链,脱下厚外套,揪着毛衣狂扇身上的热汗,又抄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
没用。
耳朵里轰鸣一片,血液在奔涌。
外头的狂风无止境地刮着屋后的常青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