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雪天渐暗了下来,透不进一丝早晨的清亮,摆在一旁案上的火红烛台微微摆动着,让房内的每一项摆设皆投映在淡色墙面上,一晃一晃的。
不知道师傅如何了呢,还待在玉华山么?还是早已远离红尘寻仙去了呢?
如果是依师傅的性子,后者会是比较可能的答案。
每回玉华山的冬日都是最天寒地冻的,根本是全然的寸草不生,每次出门採药也都只能空手而归,师傅也都只拿出秋天採收时剩下的药草,升起一点小火苗,细细熬着……
想起玉华山的寒冬气候,孟莲便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覆而又抬手喝了一些酒,好让身子暖和一些。
一室的静謐令她有些发狂,耳鸣的厉害。
「好想玉华山呢…」她喃喃说了一句。
严玄傲只是静看着她,并未答话。
「说起玉华山的秋天,可漂亮极了,满山遍野的红娘草,火红火红的。」
「…是么。」他只轻应了一句。
「恩…」她喝下杯里剩下的一点酒,微垂着视线,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见她笑的不知所以,他问道。
「笑他傻呀。」她答。
「谁傻?」
「他呀。」她又轻笑了一阵,然后才道,「以为让我戴上个玉鐲子就能困住我么?」
「哦?」他好笑的挑起了一边眉,终于弄清楚她话里所谓何人,张口问道,
「那依你看,他该如何做才能困住你呢?」
「没人能困得住我的!」她似是生气的说了一句,抬头用一双有些浊的双眸看着他,「我自幼没父没母的,自然是了无牵掛,孓然一身!」
「当真?」他故作惊讶的看着她。
「那还用说!」为了表示自己无比的肯定,还用力的点了点头。
「难道在这世上竟是无人可牵制住你?」他又问道。
闻言,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嘴边的一点笑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静静的看向桌上已然见底的酒杯,一动也不动。
「怎么?难不成我说中了?」他也放下手中的饮酒杯,稍稍倾身靠向她,「那人是谁?」
只见她静默了一阵,再抬起头时,竟是两眼泛着泪光,让他一时怔了住。
「那人是谁?」他又问了一次,这次,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生硬。
她那双水眸终是撑不住那泪水,一下子便滑下了脸颊,过了一会儿才又抽抽噎噎的道,
「我…我师傅……」
话音一落,严玄傲便走至她身旁,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触到那微微发抖的肩头,双手不禁更加收紧了一些。
「师…师傅走了,如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又是一阵抽噎,「我不是崔家的千金…我不是…我不想是……」
「对,你不是。」他越发把她纳入了自己怀中,感觉她胸口的心跳声正一阵阵的震动他的胸口。
孟莲稍稍把他推开了一些,迷茫的想得到更加明确的答案,却只见那双深褐色的凤目正直直的望进她的眼里,巖然如山。
「恩。」她闭起了两眼泪花,靠在他的脖颈上,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我不是。」
感觉那一道道温热的鼻息正呼上颈脖之处,浑身一阵暖流窜过,抱着她的掌心一热,连指尖都微微发痒。
「我若在这里要了你,你可会怨我?」耳边,他轻声问道。
闻此言,她猛地掀开眼皮,身子依然靠在他身上,双手却撑着他的双肩,好让自己可以直视他,
「药?药什么药!你还没同我解释那间药仓库是怎么回事呢!」
他眨了眨眼,「药仓库?」
「休要装傻!」她愤愤的对他吼着,全然不见方才脸上那抹安心的情绪,「你在偷偷炼製毒药,是不是!?」
看着她欲喷火的迷茫双眼,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一般猛地一怔,松了松怀抱,然后又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怒极,举起粉拳就要砸到他身上。
他不答,也没去介意她的那双拳头,只是把她轻放在自己的榻上,低下身子,与她平视。
「你十分冰雪聪明,但可惜的是,你每每所想的伎俩全都会写在脸上。」
他眸底浅笑盈盈,如此说道。
而她只是紧皱着眉头,思索着他那句话的意思,脑子却越来越昏了。
「看来今日是你失策了,若下回还想灌醉我,需再努力一些。」最终,他只是这么说。
「防备心如此之低,今日若是其他男人,怕是要把你给卖了。」他望着榻上昏睡过去的人儿,有些哭笑不得的轻捏她的鼻子,直到上头微微泛着红,这才松了开。
笑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撩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拉了拉被褥,确认她已被盖了个严实,这才站起身子,灭了案上摇曳生姿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