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因越是不怒不闹,林温温反而越有些怯他,骂人的话她不敢再说,可心中的火气没有少半分。
“你、你、你……我才不要和你生孩子!”她气得舌头打结,滚烫的热意从脸颊直冲耳根。
顾诚因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 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收拾桌案。
林温温就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忍不住又扬了语调, “你可知, 等林府找到我,你就完、蛋、了!”
最后三个字,林温温生怕顾诚因听不懂一样,不仅加了重音,还故意说得字字分明。
顾诚因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眼看向林温温, 冷嗤一声, “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怎么不会?”林温温叉着腰,扬起下巴朝他咬牙切齿,“我告诉你, 不光是我们恩国公府, 宁国公府也会来找我, 到时候你就等着名声扫地吧,别说关试,状元郎你也别想做了!”
盛安最在乎名声与品行,顾诚因好不容易考中的状元,日后还要入仕,她不信他做出这样恶事,可以完全没有顾虑。
果然,顾诚因听完后,没有再出声反驳,而是微垂眉眼,盯着桌案不知在想什么。
林温温以为他是怕了,便乘胜追击,继续扬声道:“我是二房的独女,我爹爹最心疼我,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来寻我的,还有宁轩阿兄,他那样喜欢我……”
“你以为,这门亲事还能继续?”顾诚因倏然出声将她打断,抬眼看她时,那股渗人的寒意也跟着一并出现。
林温温怕归怕,但小拳头紧紧握着,下巴也还是扬着,“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盛安的律令倒是懂的,宁家的聘书已下,婚册也呈了官衙,这门亲事便已成定局,若要反悔,可是得挨板子的!”
顾诚因道:“他不会娶你了。”
“怎么不会?宁轩阿兄那样喜欢我,连公主都不肯娶,他若是知道我不见了,定会心急如焚,想尽一切办法寻到我的!”林温温说得胸有成竹。
顾诚因彻底停下手中动作,他只要一听林温温口中念出那个名字,便犹如被人拿针狠狠扎在心口处一样。
他沉着脸慢慢起身,绕过矮桌来到林温温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林温温蓦地缩了缩脖子,气势瞬间矮下半截,她不敢抬眼看他,只盯着他衣摆,还在强撑,“我、我也听旁人说过,你、你虽然是状元,但没有根基,想在朝中立足,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诚因还是没有说话,他屈腿在林温温身侧坐下,林温温下意识就朝一旁躲,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用力扯了回来。
林温温虽然用过饭后,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可到底还是没法和顾诚因比,被他一拉扯,就直接撞进他怀中,也不知他胸膛是什么做的,竟将她额角撞得生疼。
她也顾不上去揉,慌忙又从他怀中坐起,顾诚因却以为她又要跑,手上的力道又加深几分,疼得林温温瞬间红了眼眶,连连出声,“好疼啊、好疼啊……”
顾诚因略微松了几分,冷冷道:“怕疼便老实些。
林温温哪里还敢再躲,就这样乖巧地坐在他身侧,只衣摆与他挨住的时候,悄摸摸朝一旁拉了过去。
顾诚因看到了,但没有理会。
他拿起桌上的蓝青丝帕,抬手便要给林温温擦唇角,林温温吓得脖子一缩,正要偏过头去躲,胳膊上便传来一阵疼痛,她轻轻抽了抽鼻子,到底是没敢躲了,却也没有完全配合,面对顾诚因的时候,脑袋朝下耷拉着。
“抬起头。”顾诚因道。
林温温只抬一点点,明显还是在做抵抗。
顾诚因没有想到,原来真实的林温温会是这般模样,他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将她胳膊放开,然而不等林温温松口气,那只手便又捏在了她的下巴上,将她的脑袋强行抬起。
“三娘,不听话是会受到惩罚的。”他平静地望着她道。
林温温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朝那古怪的椅子看去,“是、是什么惩罚?”她低低问他。
顾诚因随她视线扫了过去,“你想试试?”
林温温看到那椅子上的铁链,便心里发憷,连忙移开目光,去看顾诚因,这才发现他的脸颊不知何时红了,耳垂也染了绯色,想到他可能是在强忍怒火,便赶紧露出一个乖巧的表情,对他讪讪道:“不不不,我以后都乖乖听话,你、你、你别惩罚我。”
顾诚因也将视线从那椅子上收回,抬手重新捏起帕角,不慌不忙帮她擦拭唇角,他十分专注地盯着这张小巧的红唇,动作轻缓又认真,仿佛正在精心打磨一件易碎的玉器。
林温温觉得奇怪,她用膳时向来讲究礼仪,小口慢嚼,根本不会吃得唇边到处都是,怎么顾诚因擦了这么久,还没有擦好。
她低垂许久的眉眼,悄悄朝上抬,与那双幽暗的眼眸对上的瞬间,顾诚因动作停住,呼吸似乎粗重起来。
林温温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她紧张地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墨香钻入鼻中,这香味里有兰麝,她很熟悉。
恍惚间,她记起在流景院的那段时间,她忙前忙后帮他置换东西,他从来不会拒绝,可也不会过分欣喜,每次青才看到那些东西,一脸惊羡时,他却只坐在案几后,腰板笔直的抄记着什么。
林温温不喜欢读书写字,却喜欢闻那加了兰麝味道的墨汁,她见他喜欢书记,便送了他许多给他。
她怕顾诚因不收,便直接告诉他,这个味道特别好闻,能让他写得字变得很香,让他只管用便是,等用完了告诉她,她再给他买。
在这之后,顾诚因似乎只用她送的墨汁了,因为她只要去他书案旁,满满都是这种墨香。
那时的顾表兄,虽然看着有些阴郁,但哪里有现在这般吓人。
回想起这些,林温温不由轻轻呼气,小声唤他,“顾表兄?”
顾诚因也在出神,却不知在想什么,被林温温忽然打断思绪,终是将她下巴松开,垂眸去叠那丝帕,“说。”
林温温轻轻呼气,“顾表兄,你当真一点也不害怕,被人发现后,你会如何吗?”
“不会有人发现。”顾诚因一面轻轻擦着,一面与她慢慢解释。
“你之前说得不错,宁家与林家定了婚事,也将婚册交于官衙,这门亲事必定得成,因为宁家最在乎的便是宁轩的仕途,关试之前他不能出任何岔子。”
“林家知你失踪后,为了林家的名声,只会对外宣称你染病卧床,将婚事推后,在暗中派人查你踪迹,可时日已久,你若还未寻到,你猜他们会如何?”
林温温摇摇头。
“他们会说,下人办错事,将递上官衙的婚册写错,成婚之人是林清清。”
林温温听到这里,眼眸倏然睁大,刚想出声反驳,下巴便被顾诚因用力捏了一下,她吃痛蹙眉,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