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圣眷正浓 第1节(2 / 2)

这分哀求更张扬了霜降的气焰,她叉起腰,“自然是实话实说,主子正愁找不到你的错处,将你打一顿,再送回国公府,交由夫人随便找个老太爷做填房,正巧这事一出,夫人也就没由头再让你留在宫里。”

“哦,是吗?”婉芙敛起眸,微微弯起唇角,那双眉眼也跟着弯起来,看起来干净如雪,无辜纯澈。

这双盈盈的眸子格外具有欺骗性,让人觉得这女子不过是个卑微柔弱的可怜虫罢了。

霜降鄙夷不屑,“当然。难不成你还痴心妄想当主子吗?”她啐了一口,“做梦!”

婉芙不在乎地擦掉衣袖的水渍,“既然这样,我与霜降姐姐就无话可说了。”

“那还不快扶我回去!”

霜降转身,尚未来得及迈开步子,腰上一重,忽失了平衡,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平静的湖面摔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雾蓝色的衣裳在湖面上砸出了巨大的浪花。

婉芙无动于衷地站在桥上,盯着湖中不断扑腾的人,直到那女子停了挣扎,没入水底,许久才缓过神,擦干脸上的泪迹,离开竹园。

……

咸福宫

“那个贱婢还没回来吗?”

正是五月,廊庑下淅淅沥沥坠起了雨珠,江贵嫔懒懒打了个哈欠,扶起宫婢的手,斜靠的软榻里。

宫婢为主子揉捏着额角,奉承回道:“这大雨的天儿,御膳房的路本就远,等她回来弄湿了主子的糕点,主子便罚她,她也是无话可说。”

江贵嫔“哼”笑一声,“一个贱婢,也敢顶撞本宫?”

这时,殿外有了动静,江贵嫔抬眼瞧去,进来的女子浑身湿透,鬓发贴着额角,淋漓满身水汽,弄脏了精致的玉芙蓉地毯。

江贵嫔嫌恶地皱了皱眉,“皇上御赐的芙蓉毯价值千金,就这般被你糟蹋?”

“听雨。”

江贵嫔抬了抬手,捏额的宫婢站过来,她一眼也未看跪在地上,因淋雨而狼狈不堪的婉芙。

“这贱婢毛手毛脚,赏几针,让她长长记性。”

江贵嫔眼皮掀起,见地上跪着的女子身形颤抖了下,露出满意的笑容。

半刻钟后,婉芙被两宫婢架着扔到了咸福宫门前,膝盖受了针刑,触到地上,就有噬骨的疼痛,地上的女子鬓发凌乱,虚弱地躺在雨水浸透的青砖上,气若游丝。

她眼眸看向乌沉的天空,极轻地扯了下嘴角,入宁国公府的两年,数不清受了多少这般的羞辱,斥骂、掌嘴、关柴房,渴了喝馊水,饿了吃草根柴席,谁也没想过,她能活下来。

她闭了闭眼,雨水冲刷过女子的面颊,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水痕,手心慢慢攥紧,宁国公府未到家破人亡之时,她怎会舍得去死。

……

那场大雨后,婉芙染了风寒,江贵嫔嫌她晦气,打发到外殿洒扫。

这日宫宴,江贵嫔换上妃色的银线襦裙,从内殿出来,瞥见外面净扫的婉芙,冷冷白了一眼,招来听雨,“让她去一趟内务府,将新做的宫裙拿来。”

听雨明白主子的意思,这是又要借着由头,折磨江婉芙了。不论江婉芙怎么做,主子都会挑到错处。

婉芙听了吩咐,屈膝福身,江贵嫔一眼都懒得给她,袅袅出了宫门。

前头宫宴正盛,婉芙从内务府赶回来,中途下了雨,她一路小跑到长亭中。

不多时雨丝渐密,婉芙放下拖碟,拿帕子拭着脸上的水渍。

这时,长亭外远远走近两人,前面的男子眉宇冷峻,身姿颀长挺拔,一手负于身后,虽是寻常的便服却可见威仪气度。后面跟着的随侍毕恭毕敬,手中撑一柄油纸伞,小心翼翼地伺候不发一言。

今日是朝宴,除去三品以上嫔妃,朝中四品以上朝臣都会到场。这处又临近宴饮正殿,婉芙站在原地,猜不出那人是谁,但总归是个位高的。

她低下头,屈膝做礼。

男人自她身边走过,似是并未看见她,顿也未顿。

在这深宫中,地位最低下的就是奴才,婉芙习惯了被人忽视,她并不知此人是谁,未免得罪,也不愿叫人注意到。

待擦过身时,她将要起身离开,却被叫住,方才撑伞的随侍走过来,婉芙这才看清此人,她在咸福宫伺候,虽未见过帝王,但御前的陈公公却是有过几面,这人是御前陈公公,那方才那位岂不是……

婉芙心头一跳,无暇多想,只听陈德海唤她,“你过来。”

婉芙敛下惊愕的心绪,进了咸福宫后,江贵嫔怕她这张脸招惹了皇上喜爱,遂一直将她打发到后院里侍奉花草,她从未见过圣颜,手心不自觉掐紧时,连心口也快跳了几下。她垂着头过去,“奴婢见过皇上。”

眼前的女子低垂着眼睫,一举一动规矩无比,丝毫没因此时的情形而生出多余的心思,但她攥紧的手心还是露出了一丝紧张。

李玄胤倚靠着凭栏端坐,微醺的醉酒让他的神情显出几许漫不经心的风流。

宫宴上宫人侍酒时不慎洒了酒水,那宫人吓得哆哆嗦嗦,他兴致好,并未重罚,只那身衮服不能再穿,去偏殿更衣出来后,就见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以及浩淼水波,云雾长亭中,少女孤然而立的纤瘦身影。

方才从她面前走过,似乎并未发现自己是谁,现在倒是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地站着,并不多看,瞧着是老实。

他睇着眼皮子打量一瞬,吃酒的醉水让他嗓音几分喑哑,“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