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车帘子掀开,季姑娘探出脸来,含笑说道:“香草,我找你家娘子的确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还请你放我进去。”
香草听了,怕是真有什么事,只得点点头,让她们进来。
萧遥坐在桌旁,问坐在对面的季姑娘:“说吧,来找我有何要事?”
季姑娘声音温柔地道:“是这样的,自从知道遥遥得罪了袁先生,我便日日想着如何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并让你姐夫跟袁先生说了些好话……”
如月在旁接口道:“三爷为这这件事,可是舍下了温书,特地前去跟袁先生说情呢。皇天不负苦心人,袁先生总算松口了,说萧娘子备齐束脩与小少爷到书院走一趟,他便收下小少爷。”
季姑娘笑吟吟地看向萧遥。
她相信,别的事,萧遥或许还会跟她继续别苗头,可是事关儿子,萧遥肯定得偃旗息鼓,跟她服软。
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懂得一个母亲最为担心的是什么事。
却不想,萧遥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已为平儿另请了先生。”
季姑娘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已经找到先生了么?”
如月也忙道:“萧娘子你可要想清楚,这先生可不是能随便选的,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选错了先生,对令公子很是不好。”
萧遥道:“平儿的先生很好。”说完站起身送客,“我今儿有事要出门,便不招待了,请罢。”
季姑娘之前几日不来,甚至奚落于她,在她救下严老爷之后才上门,又说和袁先生沟通好了,真当她是傻子么?
不就是为了和她打好关系,将来若秦老太太病发,好来请她治病么?
自作聪明就算了,还在她跟前装,她可没空看着拙劣的表演。
季姑娘忙站了起来:“且慢——”叫完放缓了语气,“遥遥,像如月说的那样,选先生一定得慎重,你万不可为了与我置气而随便给平儿选先生,省得害了平儿。”
萧遥道:“谢谢,我知道怎么做。”说完招呼香草准备出门。
她就不信,季姑娘的脸皮能厚到主人出门了还不肯走。
季姑娘的确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因此只得告辞。
坐马车回去时,她的俏脸黑沉黑沉的,紧紧地拧着手里的帕子。
因为笃定萧遥很关心儿子拜师的事,又知道萧遥与袁先生起了争执,以及亲眼见袁先生看到萧遥的医术之后有心要缓和,所以她认为,自己从中牵线,一定能讨好双方。
因着这个,大嫂让她来萧遥这里,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萧遥她就是个傻子,和从前一样傻,为了和她别苗头,不惜两败俱伤,不,应该是自伤一千,伤敌八百。
季姑娘越想越气,捏着帕子的手扭得更厉害了,心里发狠,决定在萧遥回过味来想给她儿子拜袁先生为师,特地来求她说和时,一定要狠狠地奚落萧遥一顿!
这时外头传来如月的声音,“娘子,外头好像出事了。”
季姑娘心烦气躁,道:“绕过去。”人家出事了,和她有什么相干?
如月应了一声,吩咐车夫绕道而行。
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那可是如月姐姐?”
季姑娘听到这声音,忙压下心里头的怒意,问道:“听起来是蓬山的声音,停车——”
如月也听到了,同时让车夫停车,然后马上踩着脚踏下车,再伸手去扶季姑娘。
季姑娘扶着如月的手下车,见果然是蓬山,而且韩半阙以及多路也都在,便迎了上去,微微福了福身:“韩大哥,这厢有礼了。”
此时虽然也有礼教大防,但大庭广众之下见面,倒也没什么的,因此她敢下车来打招呼。
韩半阙见了她,凝重的俊脸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道:“这有个农户受伤了,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但大夫只怕还不曾开门。”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你可能帮他看一看?”
季姑娘觉得有些为难,但是韩半阙开口,她是不可能拒绝的,当即点点头:“我这便去看看。”
她已经嫁入秦家,并不想再做个大夫,叫人瞧不起,但是答应韩半阙,好处多多。
不说别的,便是回头婆家里知道这件事,看在韩半阙的份上,不仅不会责难于她,反而会认为,她这样和韩半阙打好关系是好事,从而看重她几分。
季姑娘想着,让如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箱,走向躺在一片门板上的一个农家妇人。
走近了一看,她的脸色蓦地变了,身体也有些发软,若非年少时经常走动,见惯了伤患,她此刻非晕倒不可。
这妇人,竟被一根尖利的竹子斜斜地从胸口处插入又从脊背处传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脸色白得像纸一般,呼吸微弱得几近不可见。
这样可怕,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难怪韩半阙只是说让她看一看,没提能不能看好。
这人,分明是不能救活了,只能让大夫看看,给家属一点安慰罢了。
季姑娘即使想屏住呼吸,可还是无法摒弃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这时一个农家汉子带着几个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这位大夫,请你救救我婆娘!她跟我一辈子,吃了一辈子苦,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季姑娘连忙伸手扶起几个孩子,又示意那汉子起来,这才说道:“我这便看看。只是你家娘子流了这许多血,我并无几分把握。”
她素来知道取舍,知道面子与名声重要,但是更知道,若夸下海口却没法子将人救回来,失去的会更多。
那汉子却不肯起来,只是不住地磕头。
季姑娘柔声道:“你先起来罢。”
韩半阙在旁看着,眉头皱了起来,对季姑娘道:“先去看看伤患罢。”
季姑娘忙点头,在伤患跟前蹲下来,伸手给伤患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