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想到圆球乃秘密武器,所以最终没有动用,只是命人在押送粮草之际,带上了可以用热水泡了吃的干面。
捷报在半个月后传来,北戎王一行人被打得窜逃。
萧遥收了捷报,命人赏北边的军队。
渐渐地,冬天来临,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降临。
萧遥中了毒,身体极弱,到了这隆冬之际,到底扛不住了,不得不到城外的温泉庄子上去住着,时不时泡一泡温泉,晚间就寝的寝宫,则烧起了炕。
为了到时能在宫中继续处理政务,她又命工匠在宫中也修暖炕,省得自己冷得受不住,要到温泉庄子上住着避寒。
因为起草诏书等都需要庶吉士,所以所有庶吉士都跟了来。
众贵公子就都看到,皇上的身体极为畏寒,几乎不能出现在没有地龙的室外。
而且,皇上的脸色更苍白了,身体更是消瘦得厉害。
即使在温泉庄子上住着,她也总是感染风寒,每日喝的汤药比饭还多。
安公子看得受不住,自己也吃不下饭,跟着瘦下来。
一日,他看到萧遥病得厉害,没办法起来处理政务了,难受得抓了一把雪搓到脸上,又对着一株大树不停地捶打。
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打在他身上,也打在刚刚走过来的房止善身上。
看到房止善,安公子轻声说道:“止善,我很难过,我宁愿中毒的是我,而不是她……”他的眼圈与鼻子都泛红起来。
从前不曾历经苦难与挫折的他,第一次明白,原来生命中,居然有如此叫人无力又无奈的事。
房止善没有说话,他刚偷偷避过宫人,进去看了萧遥,看到她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好似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没有办法描述那一刻,心跳几乎要骤停的绝望感。
安公子颓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仿佛洗过的蓝天,问道:“止善,你有没有深深地爱上过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少生息,徒劳地等待着迎接失去她的命运?”
房止善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哑声问:“申和,你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安公子点头:“有啊,我后悔我不早点了解她,让她爱上我,我后悔我从前不了解她时,曾经取笑过她胸无半点墨……我后悔的事,通通都与她有关。”
房止善再次沉默下来。
安公子也不说话,过了许久,他忽然道:“止善,你素来足智多谋,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成为皇夫么?即便无法成为皇夫,成为四妃也好……我希望,我的名字,能与她的名字放在一起。”
他就这一个卑微的愿望。
她或许就要消失于天地间了,他没有法子陪她到老,只能希望名字能与她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让世人知道,她曾经是属于他的,或者说,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房止善摇了摇头。
安公子看向房止善:“你会有办法的,你好好想想,好不好?”
房止善转头,看向安公子,直视他的眼睛:“不可以。因为,我也想让她的名字与我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安公子顿时大惊:“你怎么也……”顿了顿,忽然又释然说道,“是我傻,皇上那么好,你会动心也不奇怪。”
房止善在用完晚餐时,找了个借口去求见萧遥,却得到皇上已经歇下的消息。
他没有马上就走,而是问枕心:“皇上的身体如何了?饭食可能多用一点?”
枕心摇摇头,眼红红的,声音难掩哽咽:“比午时时又差了一些,饭食基本吃不下。皇上努力吃,可是吃完之后,吐了出来,之后只用了些清汤……”
说到最后,捂着脸低低地呜咽起来。
房止善听了没有说话,又在殿外站了一会儿,看着庭前的积雪,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冒着雪出去了。
到了夜里,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进了殿中,仔细看萧遥,伸出颤抖的手指探近她的鼻子,感受着极浅的呼吸,这才心安起来。
她还活着,真好。
离开萧遥的寝宫之后,房止善回到自己的房中,可是心神还是大乱。
他便开始练字。
每逢心乱的时候,他便练字,一旦练字,心情便会平复下来。
他写满了一张纸之后,低头一看,满满都是“悔”字。
他放下毛笔,伸手轻轻地摸着纸上的“悔”字,心中涌上一股痉挛一般的难受,十根手指也跟着抽痛起来。
是的,他后悔了。
看到她那样瘦弱难受,连饭也吃下,他后悔了。
可是,在当初,家族谋划了三代的情况下,在他作为被寄予众望的嫡长子的情况下,他在清风寨那挂飞瀑旁边,如何知道,有一天,他会对坐在飞瀑旁边那挂彩虹前的她那么在意呢?
在意到,他深深地后悔了。
他后悔亲手将藕断丝连下在自己得意的泡茶手艺里,亲眼看着她毫不怀疑地将那断肠药喝下。
萧遥其实是能感觉到房止善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并试探自己鼻息的,她的身体对自己的敌人,总是格外警觉的,只是因为收到密报,房止善有行动,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睁开眼。
她担心,一旦自己睁开双眼,房止善见了,要杀人灭口。
身体虚弱又正好生病的她,或许不是房止善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