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日日的苦熬着,想着魏府无辜枉死的人,也想着长星,他知道想要在北岐军中寻一个出头的机会何其不易,可若是不撑到那一日,从前的一切努力便也就付诸流水了。
所以他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告诫自己要忍。
可他终究不曾忍到最后。
那日夜里,他忙完所有事,像往常一样从怀中摸出半块冷硬的馍用力的咬了下去,他来到北岐算来其实已经有几月光景,可这北地的食物他依旧很是吃不惯,他努力的咀嚼了两下,到底还是选择就着水囫囵咽下,然后放轻脚步从一众打着震耳欲聋呼噜声的北岐士兵身边穿了过去,好不容易到了他自己那张几乎不能称之为床的简易榻上,疲累了一整日的他刚躺下,却有一双手从边上伸了过来,魏清嘉猛地清醒过来。
借着窗边微弱的月色,他瞧清楚那人模样,正是平日里欺凌他最狠的北岐士兵贺兰虎成,传闻他的舅舅是北岐的将军贺兰穆文,有着一层关系在,他在军中的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就连负责带领他们的那个小头领都要看这位的脸色,就更别提寻常士兵。
在这待了几月的魏清嘉当然也能瞧出来这些名堂,自然也从不曾得罪过他,可此时,这贺兰虎成却正躺在他的床榻上,伸手要往他的身上摸索。
魏清嘉咬牙压下心头的怒气问道:“不知贺兰兄此举何意?”
贺兰虎成见魏清嘉辨认出他来,倒也不觉得羞耻,只嘿嘿一笑道:“魏小兄弟,咱们在军营一呆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都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这样忍着岂不辛苦?我这几日瞧了几本新鲜书,听说男子与男子的滋味也是不错……”
见魏清嘉不曾应答,贺兰虎成便以为他已是应下,便有许诺道:“你放心,今日你若是好生伺候我,往后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我身边的人了,军营中定不会有人敢再欺负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魏清嘉身上贴近,就在他的手要抚上魏清嘉腰身的前一刻,魏清嘉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北岐军营里的这些士兵每人正式入营那会儿就配发了一把佩刀,训练也好干活也罢都是不离身的。
夜里歇息的时候,也都是在手边放着。
方才魏清嘉不曾说话,除却真被贺兰虎成这一番恶心人的话气到了之外,也在努力想着解法,直接拿刀子了结了他自然是最容易的法子。
可这贺兰虎成哪里是寻常人,若是魏清嘉真将他杀了,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月的努力付诸流水不说,更是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这样做。
他还不曾想到万全之策,那贺兰虎成就已是急不可耐的靠近,这一瞬的魏清嘉脑中根本来不及思索,握住刀柄的手已经抵在了贺兰虎成的脖子上。
贺兰虎成也不曾想魏清嘉竟有反抗自己的胆量,毕竟从前他做过的欺凌魏清嘉的事儿实在不少,让他端茶倒水,浣洗脏臭的衣物,替人受过都是常有的事,可他却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不曾有过半句怨言,所以贺兰虎成自然以为他是天生便逆来顺受的性子,不管对他做些什么,他都不会有反抗的心思。
可今夜,他却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刀抵在他脖子上。
贺兰虎成碰到那冰凉的刀锋,原本是被唬了一跳,可等回过神来,他又觉得魏清嘉定是不会有胆量真的敢对他做些什么,这会儿拔了刀也不过是被他吓唬得狠了,实在没了办法方才如此。
想到这儿,贺兰虎成便笑道:“魏小兄弟,我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你又何必拿这刀子来吓唬人呢?”
说着,他又探手要去摸魏清嘉握住刀柄的那只手,魏清嘉脸色发冷,终于在他的手抚上来的前一刻以极快的速度割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贺兰虎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已经是没了气息。
他将贺兰虎成的尸身简单的用染血的被子裹了压在了床底下,想着趁守卫松懈的时候再将尸身拿去埋了。
虽然他将这一切收拾得干净,也不曾惊动那些睡得极沉的士兵,可贺兰虎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生生不见了若是无人觉察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贺兰虎成与寻常军营士兵不同,寻常士兵需要守着军营里的规矩,若无命令不得擅自外出,可贺兰虎成借着他舅舅的名头,做些违背军令的事,军中的头领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他也并非不曾有偷跑出去消遣的时候。
军营驻扎在山中,若是要跑出去消遣倒也去不了别处,无非不过是到这附近林中猎些野味打打牙祭罢了,左右不过几日便会回来。
军中头领知晓他这性子,所以也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
魏清嘉心中却很是担心,他知道贺兰虎成消失个几日没人会在意,更不会想到他已是出了事,可若是十日,二十日,那便不可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