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闻言,也没放在心上,“你觉得吵,我明日便让人去和园子的新主人说说,令他们夜里安静些。”
慕茹安摇头,挽上苏窈的胳膊,与她道:“我自己去便行,正巧无事,我还想看看这新来的邻居长什么样呢,若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还能时不时串门。”
苏窈点头:“也是。”
她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身后,拉着慕茹安坐在饭桌前,杏眸里写满了好奇,“对了,你今日让红儿带来的男子,与你是如何相识的?你说你们是旧友,难不成是京城认识的?”
两人说话间,已走进了院里的凉亭,里头摆了饭菜小酒,慕茹安坐下,往苏窈的碗里夹了些肉,笑道:“这个么,萧应清的确是我旧相识,不仅如此,他与我还是生死之交。”
苏窈面露疑惑:“生死之交?”
“当初我从京城出逃,到了乌州之后便在姓殷的手底下办事,去哪都戴着幕篱,可即便如此,那劳什子魏元还想要我的命,你可还记得我有一回给你写信,说他派了杀手来取我的命?”
“记得。”
“萧应清便是那时救下的我,若没有他给我挡了一刀,我小命还真的难保。”慕茹安如今说起来也还心有余悸,拍拍胸.脯道:“幸好我命大,不过……”
苏窈听得心都提起了,“不过什么?既是救命恩人,此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过他?”
慕茹安面色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吃了个哑巴亏。
“不过,他救我一命后,便猜出了我的身份,”她道:“可我却对他的背景知之甚少。”
苏窈听得一愣,“他是如何猜出你的身份的?”
慕茹安扒拉一口饭,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可他的确猜出来了,我原还以为他想拿住我的把柄,进而做些什么呢,可他并没有,反而帮我解决了不少魏元的人手。”
苏窈眉心微微一凝,“他可是京城人士?”
“不是,他甚至可能不是大周人。”慕茹安语气平淡道:“我问他为何救我,他也只说了一句‘应该的’,我想,兴许是我父亲母亲,家中长辈,或是我们慕家军曾有恩于他?”
“如今他来投奔我,按他说,是因家中变故,几位兄长为争些薄产吵的不可开交,他不胜其烦,便想寻个清静地住一段时日。但你不必担心,我与他打交道数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他是不会让这些事打搅到我们的。”
慕茹安言语之间颇为信任萧应清。
能得她这样信任的人可不多,苏窈开始动筷,认真道:“原来如此。不过,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也不该用‘打扰’二字,若他有任何难处,我能帮上的,也尽管同我说,如今我们二人相依为命,帮了你便如同帮了我。”
以她们两人的交情,所有口头上的致谢都显得微不足道,同样的事发生在苏窈身上,若有人救了苏窈的命,慕茹安也会像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对待他。
因此听了这话,慕茹安很爽快地点头,旋即,又碰了碰苏窈的胳膊,笑道:“明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记得早些回来。”
苏窈瞧她神秘兮兮的模样,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
翌日出门前,黄塾掌来了苏府一趟。
“东家,去年你说想办新书院,这几月我已让人选看了几块地,这是画师画下的图,你看看选哪一块,选定了,咱们也可以开始请人建筑,招新弟子了。”
苏窈接过几张画纸,看了几眼,道:“这里有两处地方我还未去瞧过,等我先去看了地,再告诉你吧。”
黄塾掌道:“好,那我便等着东家的消息。”
——
胡府内,静谧的落针可闻。
巡逻的守卫刻意放轻了步子,端着盘碟,走在路上的侍女丫鬟,个个将腰背挺的笔直,连树上的鸟儿都应景的安静打盹儿。
胡泽明当了数十年的父母官,眼下面对主位上坐着的青年,手心尚紧张的出汗。
“这便是小官整理好的这五年里修筑堤坝的账簿,前五册是朝廷派下的银,后七册是自筹的钱粮支出,一笔笔皆登记详尽,小官已事先核查了一遍……”
他边说,边将手中的账册交给青年身边站着的男子,点头示意。
“梁大人。”
梁远接过账册,却先自己翻了一翻,“这五年间可有人调看过?”
胡泽明早有准备,一口气报了几个名字。
梁远听了,这才将东西呈到青年面前。
青年一身低调的玄色暗纹锦衣,脸庞如朗峰映雪,清冷俊美,因翻账册而微微垂低的眼皮遮住眸中情绪,平白给人纡尊降贵之感。
他身后挂着的书帖,手边放着的茶杯,似乎瞬间变得价值连城,恍惚间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也成了皇家禁苑。
房内传来翻动的声响。
每翻一页,却都像是在胡泽明心上砸一拳。
他自认见识不浅,也见过不少天潢贵胄,可独独在面对眼前的青年时,他竟会有当年科举登殿,直面天恩般的不安。
书房里格外安静,外头的一丁点动静便显被扩散数倍。
苏宝菊正亲自端了茶与点心,朝书房走去,却有一丫鬟叫住了她。
“夫人,居安书院的夫子来了。”
胡县令家的书房与后院仅隔了一个小池塘,若要去后院女眷的地方,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故而他们昨日才会那般谨慎。
因太子殿下在府上,苏宝菊提早吩咐了下去,有任何人来,都需禀告她一声。
听完丫鬟的话时,苏宝菊已经半只脚踏入了书房,却也不好再退,只得假装不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