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浑浑噩噩,伤心落魄,抱膝坐于床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百灵进来哄她用饭、沐浴、睡觉,她都如提线木偶般乖乖听话,不吵不闹。自家小姐乖顺得不像话,就像掉了魂儿一般,百灵心中疑惑担心,想是今日一通大闹,又受了伤,累着了,于是给她盖好被子,熄灯退去。
黑暗中,小妖怪睁开眼睛,眸中赤华闪动,披头散发、单衣赤脚去了无逸园。
唐关沐浴完不久,身着白绸中单,肩头披着黑色外袍,半干长发未束,松散开来,正坐于案前写文章,时不时咳嗽几声。
小妖怪对他心怀怨气,还是忍不住心疼,跑去厨房煮蜂蜜梨汤,趁汤炖煮的功夫,又跑回去看他。
凑近一看,他在写的是一份奏表,痛斥长安城中邪风盛行,戮百鸟只为成一羽衣,宫妇官女争相夸饰,为奢欲穷尽羽禽,遗祸山林,物类失衡,有伤天和,进言天子消杀秽氛,以正人心。
唐关为人严肃板正,极少参与玩乐宴会,若非小宝贝的缘故,他亦不知时下竟流行这等残忍之物,震惊之余心疼女儿,她当时该多难过?
写罢停笔,唐大人稍稍吹干墨迹,将奏书收好,从旁取出一迭学生文章准备点评,太学孟博士重病如山岳倾颓,告病在家,年底监内诸人皆忙碌,而光阴珍贵,学生们的课业不可耽误,只能由他亲自代为授课。还须兼顾崇文馆,如此,本就不甚轻松的唐祭酒事务更加繁重,身体缺少保养,风寒余症迁延许久不见好,反而咳嗽一日重过一日。
小妖怪端来梨汤,见他又在咳嗽,现形为他拍背顺气。她的妖术是野路子,全凭天赋和自行摸索,只会疗伤,不会治病。
小宝贝一脸担忧,唐关宽慰道:“不碍事,请太医再开几贴药,喝了就没事了。”
再一眼,看清她身上衣衫单薄,问道:“你不睡觉,来此作甚?”
祈云捧着梨汤跪坐到他身边,“送汤给爹爹喝。”
唐关唇角微弯,眉眼柔和,轻声夸奖:“好孩子。”
一口饮尽心肝儿煮的梨汤,唐大人放下碗,温柔抚摸她的脑袋,“汤爹爹喝完了,夜已深沉,你回去休息。”
“我要和爹爹一起睡。”祈云盘腿坐下,玉足裸露,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胡闹!”
寒冬腊月不穿鞋四处乱跑,还口吐这等有伤风化之语,有辱斯文至极,唐关冷着脸将两只冰凉凉的小脚揽入怀中暖着,欲唤清淮送小孽障回去。
祈云缩回脚,爬到他怀里,手指勾起他鬓边一缕长发把玩,“不管爹爹说什么,我都要和爹爹一起睡。”
他们早有了夫妻之实,同榻而眠岂不是天经地义?
唐关想拉开她,小妖怪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就是不肯松手。
“你非要这般忤逆不孝么?”唐大人抓着闺女细瘦的胳膊,怒道。
“那爹爹呢?对我做了那样坏的事,一点都没有要负责的打算,就在今天的时候,还亲了我,结果转头又答应要考虑和别人的亲事。”
唐关没想到和赵宽所谈之事她已经知道了,想必用了什么神通手段。
他沉默不语,对女儿有过多次出格之举是事实,无可辩驳,也无颜多说一句。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小妖怪对人事知之甚少,以为那夜稍稍进去一点,便已是成了周公之礼。
小妖怪怒火冲天,用妖术定住唐大人,令他不能动弹,在唐大人惊怒的眼神下,将他搬到床上。
她都想好了,爹爹是她的,不许他再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