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尚若觉得尸王终有一日会危害天界,绝不可能会把打败它的方法当成祕密给藏起来,一定会广为流传以免酿成大祸。
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不得不流传,却又不能人尽皆知的呢?
在箜淇解释了自己的推测之后,娜萭问道:「难不成是控制尸王的方法?」
「你说什么?」箜淇惊道。
「你仔细想想,獗芙的心法或许能起尸,但它终究只是个心法,又该如何控制尸王?若画中除了心法还藏有操控尸王的方式,就能解释一切了!」娜萭兴奋道。
獗芙炼出尸王确有此事,却从未谣传出尸王作恶,可见得獗芙当初一定有能控制它的方法。
假设在獗芙回归虚无之后,琴尚将尸王封印在某处,但尸王乃是永恆不灭,无论麒麟封印再强,终有一日它也会破封而出,到时候天上必须要有能操控它的方法,以免它作乱。
尸王为善为恶取决于操控它的仙神,这方法自然必须严加看守,以防遭受歹人利用。
基于此理,琴尚将操控之法藏在画中,流传给后辈的说法也就合情合理了。
然而就算知道这就是梳头图的秘密,箜淇依旧不晓得其方法。
反观敌军阵营,如今尸王在他们手里,依照逆严所说,它还能触地起尸。
「啊!」箜淇突然失声叫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参不透青龙一掛若单纯是为了要讨好那小女孩,有的是其他办法,为何要花这么大心力去找尸王?现在种种证据加起来,清楚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青龙他们想要不只是一个尸王,而是成千上万打不死的殭尸大军。
他们想开战!
想到这里,箜淇再也坐不住了。
见箜淇起身,娜萭忙问:「你要去哪里啊?」
连头也没回,箜淇边走边说:「你留在这里等我!青龙白虎或许不知藏在何处,但玄武的所在之处我可是清楚得很!」
话才说完,箜淇便一飞而去,留下娜萭气愤地在原地跺脚骂道:「不是说了不能单独行动吗!!!」
【真武上神】
之前说过四大玄兽,除了白虎逆严尚在天庭活跃之外,剩下三种都早已销声匿跡。此言虽不假,却也非事实的全部。朱雀与青龙确实绝跡天上已久,但玄武却仅仅是被遗忘,而非消失。
玄武,半蛇半龟之神兽,乃四大玄兽当中体积最为巨大者,若直立站起,可顶天立地。
话说当年人界与鬼界的交接处破了一个大洞,未免生灵涂炭,玄武自愿用肉身挡住破洞,维持人鬼两界的平衡。此举感动佛祖,将他飞升为神,而由于破洞位在北海底,故封玄武为北之神。
玄武以肉身挡洞,自然无法离开北海,久而久之,上界也就遗忘了这位北之神。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就连人类也忘记了他,还将那冒出海面的背壳命名为武当山。
这位北之神,名为真武,正是箜淇幼时的啟蒙老师。
无论上界有多少仙神遗忘了他,箜淇可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老师的。
这才刚到武当山,箜淇就听见一个悦耳的男声道:「茶刚泡好,现在喝可是恰当好处!」
只见一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细眉杏眼,秀气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双唇,显得男生女相,体型却异常壮硕,甚至比逆严还要高出许多。
「学生来访,不曾通报,失礼之至。」箜淇作揖道。
上前扶起了箜淇,真武那纤细的眉毛一弯,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日后见面仅是旧友重逢,何需通报?想来便来,想走就走,我一孤家寡人在此也乐得有个伴。」
看着那刚刚泡好的新茶,箜淇忧心道:「老师料到学生会来访,莫非是早已算出学生该有此劫?」
依旧是满脸微笑,真武道:「福祸向来是一体两面,你面对的是劫数还是转机,都取决于你如何应对。」
「学生无能,求老师指点迷津。」箜淇恭敬道。
示意箜淇坐下说,真武笑道:「那你不妨道来,看究竟是什么能难得倒麒麟箜淇。」
在详细解释了天上所发生的一切后,箜淇忍不住道:「如今天上玄兽再现,学生暗自希望能有幸重见老师当年英姿,但青龙白虎朱雀三方现世,独缺玄武,可惜之至。」
真武大笑回道:「白虎勇猛,力大无穷。朱雀聪慧,神机妙算。青龙更不用说了,玄兽之首,威震天上。只有我这龟不龟,蛇不蛇的,凭着会挡路,挤进了玄兽之位,自然是无人效仿啊!」
「老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玄兽虽人人膜拜,但实际上有作为的仅有您一位啊!老师与应龙才是真心为苍生做事却不留名分之辈。学生此生怕是万死,也不及老师千分之一啊!」箜淇激动反驳道。
在他看来,真武为拯救人界于火海之中,千万年来不得离开北海一步。而应龙则是为了消灭蚩尤,英勇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两者皆为大义牺牲小我,情操伟大。
「天上诸神若皆如我一般,人界何来神话?人类无神崇拜,就无所敬畏,这才会天下大乱。」真武似笑非笑道。
此话一说,箜淇无言以对。
「你道眾神皆想声名远播,千古流传,殊不知神话里的英雄,或许嚮往的是自由自在,退隐世外,却为了眾生,甘愿承担爱好虚名之罪?」
箜淇一听,更是汗顏。
他重仁义守礼法,不好虚名,乃是他的选择,并不表示他比别人高尚。难道逆严因尽忠职守而威名远播,就该被詬病与不齿吗?再看梧翊,难道她为了想出人头地而在追暘宫屡建奇功就是贪图名利吗?
「幸得老师及时提点,胜过学生自学十载。」箜淇恭敬道。
看出箜淇的惭愧,真武接着说道:「你孩提之时,我以身教作则,希望你能仿之。但你现在不是孩子了,你我之路早已分歧,终点或许南北两极,你无需模仿我,更不需要以我为基准来决定任何事。你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司何职,做何事的道理。」
将斟好的茶递给箜淇,真武接着道:「你很聪明,但比你聪明的仙神数不胜数,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皆是你的善良。聪明导致你心不纯,但善良却又督促你直走不偏。一直以来,你两者平衡拿捏得恰当好处,该怎么做,你一定比我这个海底之龟要清楚得多。」
「学生惭愧,屡教不会。」箜淇回道。
依旧是似笑非笑,真武道:「你的聪明,让你能看清三步之后的因果善恶,但你该看的不只是三步之后,而是当你回归虚无之时,你的所作所为对普天所造成的影响。闭上双眼,若此因果五千年后都将不復存在,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这话说得洒脱,但箜淇却依旧不甚理解。
照真武所言,他又何必留在北海呢?以肉身挡住鬼界破洞也仅仅是一时之计,在他死后一切依旧是毫无意义啊!
「那老师在此常驻,又是为何?」箜淇问道。
箜淇是真武最自豪的学生,注定是会超越自己的。此刻,箜淇即将迈出那最重要的一步。从今往后,真武将再也没有能教给箜淇的东西了,但他坚信箜淇心中那一尘不染的基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里虽有着真武一手一脚所打造出来的是非善恶,但更多的是麒麟箜淇永不妥协的公平与正义。
露出了与外貌年龄不符的慈祥,真武万分疼爱地对箜淇说道:「为了跟你说这句话。听了我这一句话之后的你,在五千年后将会带来一个四界从未想像过的太平盛世。」
箜淇一听,知道这代表他们师徒二神缘分真的已尽,感到愧对恩师的託付,眼眶微湿道:「学生连追暘宫尚保不齐,何以保四界太平?」
「你又不是武将,怎么可能确保别人不受伤不流血?」真武微笑道。
武将岂有不受伤,刺客又岂会不遇险?箜淇的职责便是确保他们的血没有白流,命不会白送。
但箜淇想要的太平盛世,并非靠踩着同伴的尸首走出来的。
看出箜淇眼里的迟疑,真武语重心长道:「你仗着有点小聪明,总是喜欢揣测他人的心意,预想对方的下一步。这一点,从你下棋的方式就能一目了然。但你要是哪一天遇到一个并非真心想赢的对手,你就会一败涂地。」
的确,正因莫不透青龙的真意,追暘宫屡屡吃瘪。
「但若只见招拆招,就永远得不了先机啊!」箜淇疑惑道。
真武点了点头道:「战场之上,的确是该先发制人。但你开战了吗?」
「学生愚昧,不懂老师意思。」
指着远方,真武道:「撇开玄兽,撇开旱魃,你的目标在哪里?你直直往前走便是了,又何必介意别人会怎么挡你呢?」
箜淇豁然开朗,急忙起身作揖道:「感谢老师教诲!」
箜淇临走前,真武叫住了他道:「就让我最后一次以老师的身分送你一句话吧!
「武将一定会受伤,刺客也必定是险象环生。但你既非武将也非刺客,你受皮肉之痛是谁也护不了的。切记!」
司何职,做何事。乍一听似乎又是这个意思。
但箜淇知道,真武向来不会相同的话说两次,这句话定有它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