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华闻言,心中钝痛,哑声道:「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他看不见。」
二娘以为她说的是这栋洋楼真正的主人,便道:「你还年轻,人生还长,总有一日会遇见更好的人。难道那些递拜帖的公子们没一个入你的眼吗?」
夏荷华轻蔑地笑,「二娘,那些在烟花地流连的男人不过是紈裤子弟罢了,傻子才将他们当良人。」
「好,就你牙尖嘴利!但是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你在屋子里抽大菸,你当耳边风?要是客人知道你是个菸枪,谁还敢来光顾?」
二娘不高兴地将落地窗中的一排通气小窗往外推,冷冽的空气瞬间流入室内,驱走了暖气,夏荷华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慵懒地支起身,似笑非笑道,「那就别光顾唄!反正到处都有书寓,有词史,有长三,满街都是罗宋堂子,不差我一个……」
「放眼上沪哪个西桑精通四国语言?就你一个!」二娘尖嚷,打断了夏荷华的话。
「我的小祖宗啊,你就行行好,看看这书寓,」二娘抬指由室内虚虚绕了一圈,点到了窗外,「一砖一瓦一花一草,小到一件家具不是按照你的意思佈置的?你搬出来也是为了你和你弟的安全,不是赶你出家门,你别跟我置气。」
「二娘说的倒是轻巧。」夏荷华眼神黯了黯,无声低笑。成为书寓先生难道不是二娘一手促成?
「难道不是?前阵子白家的少奶奶来乱的事你忘了?」
白家少爷白石纪是上沪知名的才子,一日好友邀他到家里听说书,那日的说书先生竟是夏荷华,说的是莎士比亚的剧本。白石纪一眼惊艳,只要夏荷华出现的场合,他一定出现大献殷勤。
夏荷华做为一名书寓先生为的就是挣钱养家,不喜欢被恩客痴缠,白石纪知道她不肯为妾,最后只能以诗会友,聊慰相思。
即便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白少奶奶简雯可不这样想。谁叫白石纪和夏荷华互道再见后,仍是眠花宿柳去。简雯只知丈夫夜不归宿,却不知道夏荷华从不留宿,也不陪宿。
白石纪所有的风流帐算在夏荷华头上,于是,简雯查到夏荷华和二娘住的弄堂后,便雇用帮派份子去弄堂砸碎所有玻璃,捣毁家具不说,连街坊邻居家的小花园和养的猫狗都不能倖免于难。
街坊邻居吓坏了,这才知道静謐的弄堂里竟然藏了个上沪赫赫有名的书寓先生,即便知道书寓先生卖艺不卖身,仍是逼着夏荷华搬出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