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人?」她还是轻声确认一句。
赖心荷摇摇头。
不一会儿,本来在休息中的赵远和梁日柯也过来了。
一群人沉默了好久,被周遭顏色繽纷的画作围住,他们第一次发觉世上竟然有这么难熬的时间,而他们都知道,即将要顶下这一切的人才是悲剧主角。
「没关係,我跟大家说一声实际情况,他们会见谅。」梁日柯安抚。
「说得那群名人和记者好像都是你家亲戚⋯⋯」赵远低声:「现在最麻烦的反而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该如何和超艺那边交代。人家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我们只需要负责找模特,就这么一件事都能搞砸⋯⋯你说他们以后还会和我们续约吗?」
没了超艺这个合作伙伴,「时日」就等于回到刚起步一样什么资源都没有。
「慌甚么。」
唐舒乔忽然解下扣在胸前的名牌,然后放到桌上,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这不还有一个模特吗?」
所有人屏息,张诺诺尖叫:「舒乔!」
「不行。」
「不行!」
梁日柯和赵远几乎同时喊出声。
唐舒乔见眾人大惊小怪的模样,不由失笑:「我大学给朋友当过人体模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根本不一样,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你朋友一个,还是女孩子。」赖心荷皱眉。
「有什么不一样?无论在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一躺上去,我就是一件死物。」
梁日柯盯着她反驳:「但动机不一样,你现在的决定是为了应付特发情况,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去让自己成为活动的部分内容。」
排除身材条件、形态端正的条件外,当人体模特最重要的是热爱他所做的一切。
唐舒乔难得见男生这么强硬,嘴角微微弯起:「对,我不希望来宾抱着期待的心情来却又失望地离开,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作为一名艺术爱好者,我同样想看看这场活动的交流成果,我很乐意去做这一切,也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爱艺术,这个动机还不充足吗?」
艺术?
李杏梨脑海有点混乱,所有人还争论着,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知的她,其实都不太听得明白。
站在唐舒乔面前的男生沉默,眼神流露的情绪开始有认同,唐舒乔很高兴,她回头,正在她身后说「我才不想知道好朋友在你面前脱衣服是什么感觉」的赵远不一会儿也慢慢住口。
只能妥协。
所有人叹气,他们所需要跨过的那道心理关卡不过就是「现实」吗?在艺术的层面,一切都是顺利成章。
「杏梨⋯⋯杏梨?」赖心荷站在门边。
李杏梨一扫四周,发现所有人已经离开,会议室里只剩自己一个。
「快走,下半场要开始了。」
走廊里,井小磊和其馀几个男生站在走廊,并没有进去。
「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怎么说,好像有点荒谬。」他苦笑:「你们进去吧。」
唐舒乔表面说得正义凛然,谁又能肯定她心里没有一丝不堪,他们这群人以后还要天天待在一块,心态端不正的话,今天的事就会成为彼此的阴影。
赖心荷也没有勉强他们,拉着李杏梨进去后,悄悄坐在最后一排,张诺诺她们也坐在那。
赵远和梁日柯已经重新就坐,正当所有来宾好奇模特在哪时,唐舒乔不急不缓地走到正中央。
没有说话,直接开始解开上衣的钮扣。
脱掉上衣和裙子,脱掉胸围和内裤,她随手将衣物掛在旁边一张椅子,再解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躺到柔软的布料上。
底下不少来宾和记者都认得唐舒乔,此时全是一脸喜色,以为是活动特别安排的惊喜。
原来今天的艺术家不只是负责画画的赵远和梁日柯,还有眼前躺下一动不动的这位女生。
李杏梨安静地看着那具接近完美无缺的身体。
挑选模特时,所有人都对模特的脸蛋、身材、质肤要求非常高,最后才万中选一挑出那位叫cici的模特。至于唐舒乔的身体虽然没有cici那么丰腴一点,但还是相当均匀和健康,随便一动,身形的各种线条都不经意流露出一种美感。
赵远和梁日柯画的都是速写,所以模特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转换动作。
轻轻一侧,唐舒乔面朝观眾,头枕在了手臂。
底下压着的几层不同质感的布料随之皱折起来,刚好挡住了女生的私处,一半丰盈的乳房也被手臂挡住,只剩另一半暴露与人前。
这就是人体之美。
那些布料也是梁日柯亲自选的,有些柔软无比,有些顺滑泛着光泽,有些有挺硬的花边,为的就是凸显模特的体态美。这显然很成功,至少不懂艺术的李杏梨也觉得,一切契合得不合理。
时间过了一半,赵远和梁日柯已经分别画了三幅。
现场只有画笔摩挲画纸的声音,安静得很,现场的人依旧耐心充足。一般来说,粉画和素描是最适合人体写生,油画也算普遍,可水彩算是很少见,主要是很困难,所以不少目光还是聚焦在梁日柯身上。
他们隔了五步之遥,那样近的距离,她敞开一切,以最赤裸的自己去面对他。
李杏梨的角度不太看得清梁日柯画的内容,可他每一次专注地抬头又低头,她都知道,他一定会把唐舒乔画得很美。
唐舒乔已经转换了几个动作,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朝观眾。
时间久了,模特也是会感到无聊,可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眼神飘忽,眼神选定了一个方向就不会再移动,而她眼光所及的地方都有梁日柯。
时间差不多,该换最后一个姿势。
唐舒乔转过身去,这一回是背对观眾的姿势,优美的线条从白滑的后颈顺落至背脊、臀部、大腿、膝盖弯、脚踝及埋在布里的脚趾,她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侧头,照出精緻的轮廓,放松状态下的眼神带一点慵懒和哀伤。
人体写生是一场撇除性慾的交流,但对唐舒乔来说,撇除情感才是最困难的一点。
「gorgeous.」
安静多时的观眾席冒出一声细微的讚叹。
李杏梨坐在最后,垂下了眸,好像偷了一张门票进来的人,连欣赏的资格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