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李清照《鷓鴣天》
「咦?原來你是我們公司的經紀人啊~」小心地修剪掉最後一塊壞死的皮膚,仙道悠不無驚訝地看著眼前正充當他臨時助手的男子。
「大哥這個總裁對員工很不錯吧!」他笑露出一口白牙,臉上滿是驕傲,探手拿了繃帶。
如果撇開他愛對他動手動腳這點不算的話,是還不錯…….水戶洋平撇撇唇,扯出一個虛應的笑~
「可能要麻煩你幫我扶著大哥,好讓我纏個繃帶~」仙道悠一面交代,一面低頭拆著繃帶的外包裝。
「讓小……洋平來吧。」溫中帶虛的嗓音響起,仙道悠和洋平同時扭過頭看向如今半躺在床上的男子—一個表情古怪,一個面帶責難。
「他滿擅長的。」仙道視若無睹他們兩人精彩的表情,一逕地保持他恬淡的笑。
仙道悠聳聳肩,沒說什麼,將手中的繃帶交給洋平,自己則扶住了同胞手足上半身。
「繃帶跟繃帶之間最好是…….」語句漸弱,盈亮的黑眼緩緩瞪大—他看著眼前男子俐落的纏綁動作……細瘦的手腕一翻一抽,每道繃帶的間隔幾乎一模一樣,然後~洋平不加思索地將剩餘的一段繃帶從中撕成兩半,紮了個牢固的平結。
醫療級的水準!
目瞪口呆的男子緩緩轉頭,看向自己同胞手足—對方眼中的那種集憐惜、欣賞、溫柔……種種情緒於大成的光芒,讓仙道悠嘴巴越張越大,終至難以闔上……
現在是怎樣?!他怎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化身成電燈泡,杵在這礙眼地發亮~
「總裁……」洋平站直身。「既然你弟弟回來了,那我也該回公司了。」
仙道皺起眉。「你還有事?」
「部長找我們開會~」洋平低頭看看錶,心中滿是無奈—事實上,他已經遲到…..一個小時—等下最好有挨刮的心理準備。
「這有什麼問題!」仙道自親弟弟的腰間抽走手機,不理會手足的橫眉豎眼。「告訴我松井的號碼,我去跟他說你在我家照顧我。」
仙道悠的嘴張得更大了—這兩個……真的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嗎?
他會讓他這樣去跟部長講才有鬼~開玩笑!公司裡的八卦傳得可快咧!
水戶洋平在心裡嘟嚷,臉上仍是堆起有禮的笑道:「不必麻煩總裁了……何況~有醫師在身邊,也不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這就回去開……」
悠揚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洋平摸出手機,看向屏幕,暗暗叫糟—他吞了吞口水,無比艱難地按下通話鍵~
「喂,部長……」他深吸一口氣,準備面對即將衝耳而來的震撼教育,手中卻忽然一空—
「松井,我是仙道彰~」
洋平猛地轉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仙道不知用何方法神乎其技地抽走了他的手機,並開始跟對方通話—
「洋平在我……唔~」
水戶洋平氣急敗壞,再也顧不得許多—他一不做二不休,抓住仙道拿著手機的左手手腕用力一扳~關節稍稍錯位的「喀啦」聲,伴隨著仙道的悶哼響起……而洋平則順利地奪回手機~
「部長,是我……不!剛剛只是路人惡作劇……不不不~他不是總裁……聲音?呃…..只是剛好相像而已……」貓眼惡狠狠地瞪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洋平拿著手機緩步踱出房門。
仙道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唇畔憐寵的笑意久久不散…….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嗎?」打趣的清亮嗓音響起。「大哥~」
差點忘了這傢伙還在…….仙道懶懶地收回視線,相當沒有兄弟愛地想。
「他很有趣,不是嗎?」一想到那生氣勃勃的貓眼,他的心情就大好。
「哦~」仙道悠抱著胸,拖長尾音。
打死他也不信!
方才大哥那樣子,根本是入迷了~說什麼人家只是有趣…….哼哼!
「我聽說……最近仙道總裁迷上了新進的模特兒,動不動就到攝影棚探班~」他嘖嘖出聲。「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大哥探的不是模特兒~是經紀人哪……」
仙道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沒有應答。
哈啦到此結束。仙道悠神色一整,沈聲開口:「你的傷……怎麼回事?」
是槍傷,而且~從左側來,開槍的人很可能一開始就瞄準他的心臟…….種種邏輯性的推論讓仙道悠臉色更陰沈。
「你心裡有底是誰了嗎?」他看向半躺在床上沈默的兄長。
雖然說企業壯大到某種程度,通常和一些所謂黑道或是一些檯面下的組織或多或少都有些牽扯—但大哥的手腕向來高明,處事八面玲瓏,很難想像會是誰恨他到要取他的性命…….
溫和的笑意再次浮上仙道的唇畔,但暖意卻未達眼底。
「大概猜到了。」優雅的唇輕啟。
不外乎就是最近被他終止合作的那些廠商了…….而~數來數去,不多不少—剛好就只有一家。
「所以,你打算怎麼作?」仙道悠偏著頭—他不懂商,也不懂通常這種情況到底該依循何種管道解決~他只知道…….他不願看到自己的哥哥再受傷。
「當然是……」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黑眸卻越來越冷。「好好『回報』他們一下。」比如說…….吃掉幾個對方的子公司之類的。
其實他本來是不打算作絕的~畢竟他與小貓會相識,也可以說是拜對方之賜……不過,既然他們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他也不用太客氣了~
仙道悠打了一個寒顫。
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大哥凡事毫不在乎的外表之下,藏著怎樣的凌厲手段和驚人的毅力—只要他想要的,至今還沒有得不到手的……
只是~這世界上,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少之又少就是了。
仙道悠忽然開始同情起在外頭講電話的那名男子…….不知道對方曉不曉得他已經被仙道家披著兔皮的狼給盯上了~
說人人到—水戶洋平拿著手機推門而入~
「總裁~那我……」回去了。
「悠說他必須回醫院~」半躺著的男子好抱歉地微笑,而站著的男子則又再次張成了O型嘴。「所以可以麻煩你今晚留在這裡照顧我嗎?洋平~」
那一聲『洋平』叫得他整身雞皮疙瘩都起立敬禮了—水戶洋平強自壓下頭皮發麻的感覺,卻無法克制地皺起眉。「傭人可以照顧你。」
從他陪仙道進門到現在,少說也遇到了十來個管家、女傭什麼的……有錢人應該不缺照顧的人手吧~
「但他們不會包紮啊~」床上的男子苦著臉,長吁短嘆地摀著胸口—宛若西子捧心那般—仙道悠的嘴大張到可以塞進一整顆滷蛋……
這真的是他那個運籌帷幄,瀟灑帥氣的大哥嗎?!騙人的吧~
「而且,萬一傷口又出血,需要換藥怎麼辦~」黑眸閃亮亮地盯著他—讓洋平聯想起另一雙有所圖時也會閃亮亮看著他的金色眼睛。
「我只信任你啊~洋平~」好誠懇,好感人的結論—水戶洋平高舉雙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