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著昏黃夜燈的臥室內,流川半撐著頰,側躺在那人事不知的紅髮男子旁,靜靜地打量著對方。
對方的模樣實在只有一句『悽慘』可形容—滿臉乾掉的眼淚鼻涕,滿嘴唇的血……說有多狼狽就多狼狽,可他~卻是痴痴地望著,一刻也調不開視線……
雖然他心中很清楚,眼前這人,並不是他的白痴。他的白痴不會用那種淡漠的神情望著他,也不會一心一意地想要置他於死地,更不會……認不出這間他們在學生時代一起同居的住所。就更別提對方甚至聽不懂日語,也從不開口說話(搞不好是啞子?)—他的白痴總是無時無刻吵吵嚷嚷的,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存在似的。
雖然他想著那人,想到快發瘋了,可~他自認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長相雷同的人,就足以填滿他這兩年來因為失去白痴的飢渴與空虛,也因此,當他發現這人……叫~玦吧,是當真不認得這屋子時,他對於對方的興趣隨即灰飛湮滅—不管長得再像,裡頭是空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這傢伙……偏生又給了他一些驚奇……一點似曾相識的傲氣,某些細微的表情,還要加上那具手感極佳的身體……讓他動了真格,二話不說地強要了他。
白皙的長指眷戀地滑過那連睡著都微微蹙起的眉頭,挺立的鼻梁,微張的唇……生平頭一次,感到茫然。
根據小林的調查,『玦』是在兩年前,約莫是在白痴失蹤的同時,出現在冥門,從此就為冥門效力。至於他在進冥門之前,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會進冥門的契機又是為何~則是完全無法查證—想必已被那些人給刻意掩蓋掉了。
所以,他現在到底應該如何處置他?
如果說他是白痴,那讓他恢復成往常模樣的契機究竟是什麼?他該怎麼找到它?如果說,他其實徹頭徹尾都是另一個人,那麼~他就該時時提醒自己,別把白痴的影子套在對方頭上,也別投注太多心思,只要把對方當玩物或是報復的棋子就好~就如同他之前所計畫的……
他盯著眼前人的睡顏,陷入繁複的思考中。在此同時,許是夢到了什麼好夢,那被他拂掠過的眉頭緩緩展開,面部的肌肉隨之放鬆,櫻唇微揚,紅髮男子綻出了一朵輕輕淺淺,卻是令人炫目的笑花……彷彿世間所有的苦難與陰鬱,都會在這樣的微笑之下消融。
流川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如曇花一現般的笑弧,方才腦中的所思所想在這一瞬間已然全部停擺,然後~在他察覺之前,他已經不受控制地緩緩傾身,極盡虔誠地吻上了那滿是髒污的帶血唇瓣……像是某種膜拜的儀式,誓約的證明……
呃……他真的有辦法如此涇渭分明,只把長相一模一樣的對方當玩物嗎?
他得再好好想想……
『狐狸,別淨是在那兒打瞌睡,有空就進來廚房幫忙!』
『喂……我是叫你幫忙不是叫你動手動……喂喂!別鬧!湯要灑了!你這渾帳!』
『吶,本天才就以這無比豐盛的一桌飯菜,來慶祝我們這間房子滿一歲……好啦好啦~也慶祝我們在一起滿一年啦……不是一樣的意思嗎~有什麼好瞪的……果然狐狸就是小心眼,哈哈!』
『……』
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露出略顯迷濛的金色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滿室亮燦燦的陽光和挑高潔白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