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的七天里,陈丽萍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跟所有来吊唁的人哭诉林国华是怎么被无良开发商坑害,气到当场心脏病发作的。
林臻很好奇,她是哪里来的这样声若洪钟的力气。
林国华的遗照就像活着的他本人一样,木讷胆怯,双唇没有抿紧,微张的细缝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仿佛连自己si了都不知道是怎么si的。
有当天在场的老邻居跟林臻说过,陈丽萍实在闹得太凶,工作人员一直忍让,她愈发不依不饶,几乎要跟人动手打起来,林国华上前拉她,被她推了一把,站在旁边又看了一会儿,就捂住x口倒了下去。
林臻丝毫不感到意外,她看向她爸的遗照,甚至觉得她爸是解脱了。
林国华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的,稀里糊涂娶了一个根本不ai自己的nv人,让她稀里糊涂地si了,然后又不知为什么娶了陈丽萍,隐忍着混了一辈子,最后自己si得也悄无声息。
林臻这辈子都秉承着一个理念,要活得跟她妈不一样,所以一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想做到冷静淡然,就连这种时候都压抑着自己不想放声大哭——当然,也没有足以支持她放声大哭的强烈悲痛,她只是静静地对着遗照流了几行说不出原因的泪。
眼泪中最多的是愧疚,如果当天她没有转头就走,她爸会不会还能有救?
她遇事总是第一想着自保,想着逃避,是不是也是对身边人的一种伤害?
林诚跟林臻并肩坐着,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妈闹腾。
少年的脸上写满了烦躁,既觉得丢人,又觉得悲伤。
出殡那天陈丽萍已经哭嚎得哑了嗓子,在殡仪馆告别厅门口还思路清晰地大声质问:“开发商的人呢?他们bsi了人,怎么都不来看一眼?”
林诚打断她低吼道:“人家来过了!”
开发商的代表第一天就来过了,送了五万块的人道主义赔偿。他们的工作人员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打人骂人,甚至还被陈丽萍挠了几下,但毕竟人是si在他们办公室的。
五万块根本不够打发陈丽萍的,她每天给开发商打电话,要求他们“给个说法”,至少要派“头头”来林国华灵前磕头谢罪。
“那样假惺惺地来鞠了个躬算什么?”陈丽萍在林国华灵前抹着泪高喊,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他们!”
告别厅异常肃穆安静,陈丽萍尖细的声音四下回荡,林臻已经连续四五天守灵没有睡过囫囵觉了,这时看着林国华躺在棺中还算安稳的遗相,顿时觉得陈丽萍吵得人脑仁疼,突然扭头爆发了,厉声吼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告别人?要不是你见钱眼开,要不是你无理取闹,要不是你不要脸、只要钱,我爸会si吗?”
陈丽萍被一贯冷静的林臻吼得一愣,眼泪似乎都凝在了脸上,林臻只觉得积攒了七天的火气喷薄而出,扯着陈丽萍胳膊把她拖到棺材前,按着她头狰狞地又吼:“你敢对着我爸说你没做错吗?你敢说是别人害si他的吗?你敢说你现在哭得这么伤心,不是因为又少了一百五十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