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跨步上前,顺势扶起她的手臂,笑着道:“起吧,快进去,外面太热了,瞧你一脑门儿的汗。”
康熙手心温热,透过薄薄的缎面传到万柳手臂上,她觉得半边身体都被点了麻穴,尴尬得无所适从。
他几乎半拥着她往屋里走,突然他鼻子动了动,看着她纳闷地问道:“哪里来的血腥气…..”
万柳脑子里的野蜂瞬间变成了大黄蜂,她左脚踩到右脚,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差点儿没摔一个狗吃屎。
康熙眼疾手快,俯身拉住她,嗔怪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走着路都能摔跤。”
他身上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万柳紧紧屏住了呼吸。
她已经感到生无可恋,闷闷说道:“是,皇上教训得是,奴才以后一定会仔细看路。”
康熙手臂又收紧了些,笑道:“以后你身体不适,就不用迎出来了。”
马克西姆演奏的《野蜂飞舞》,在万柳脑子里狂响。
她几乎使出了洪荒之力,才控制住用指甲套,干脆戳死他的想法。
他这简直好比是二次伤害,让她好不容易鼓起来见他的勇气,瞬间被他戳破。
天啊!子啊!
万柳心里已经泪流成河,恨不得明年今晚,就是她的忌日。
屋内本来因为万柳来了月事,只放了一个冰鉴。怕康熙会觉得热,又多加了一个放在屋角,一进去就感到阵阵凉意袭来。
康熙打量着万柳衣着单薄,瞬间皱起眉头,说道:“你不宜用太多冰,仔细着受寒,拿一个冰鉴出去。”
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柳不置可否,全部恭敬应下。
秋月上了茶,忙唤来张富,两人一起把冰鉴抬了出去。
康熙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招呼着万柳道:“坐这里来,别只管着贪凉,过两天去了南苑就好了,那边远比宫里凉快。”
万柳福身谢过康熙,走过去在罗汉塌另一边坐下。康熙看着炕桌上的新鲜瓜果,选了只枇杷递给万柳。
他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现在梨花才刚谢,没有新鲜的梨,还需得忍几个月才能吃到。
你且先将就一下吧,这个枇杷还不错,保管不酸了。”
万柳垂着脑袋,只觉得康熙字字如箭,噼里啪啦把她射成了筛子。
丢脸太多,万柳反而麻木了,她双手接过枇杷,干干地道:“多谢皇上恩赏。”
康熙见她脸红了白,白了红,姹紫嫣红很是热闹,放软了声音道:“吃醉了酒头可晕?”
万柳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喝酒,省得他以后再劝她酒,虽然一点事都没有,还是借机顺着他的话说道:“回皇上,奴才无大碍,再疼一两天就会好。”
康熙立刻道:“这怎么行,得传太医来瞧瞧才好。”
万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医能瞧出才怪,来看了也不过开一堆安慰剂。
而且她最恨吃药,略微沉吟后说道:“奴才多谢皇上关心,奴才真没事。如今乌雅姐姐怀了龙胎,身子不好需得看太医,佟姐姐也生了病,也离不得太医。
奴才这点子事,倒不用劳师动众,免得两位姐姐那里需要太医,却被奴才这里占着了。”
康熙无端觉得有些堵,脸上的笑意退了几分,唔了一声道:“你倒懂事,是药三分毒,现在不用诊治亦无妨。只是再过几天还不见好,一定得传太医。”
万柳颔首道:“是,奴才遵旨。”
康熙见她变得跟以前一般沉默寡言,以为吓着了她,不由得重又笑了起来:“昨晚你还又唱又跳呢,今儿个倒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老实了不少。”
又来了又来了!
万柳倒吸了口冷气,站起身就要下跪请罪,怏怏地道:“都是奴才的错,请皇上责罚。”
康熙忙向前探身,虚抬了抬手道:“我没有怪你,也不是前来兴师问罪,只来瞧瞧你还好不好,坐下坐下,咱们只管好好说话。”
这话还怎么说得下去!万柳不是没丢过脸,以前丢脸之后,大不了躲着不见。
可是现在她不但躲不开,还得毕恭毕敬地听着来自他的嘲笑。
康熙拿起茶吃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进宫几年,可有想过家人?”
万柳愣了下,原身有没有想过她不清楚,她因为不熟悉,绝对没有想过这里的家人,只尽力不给他们添麻烦。
她不明白康熙问这话的本意,干脆囫囵答道:“回皇上,奴才最初进宫的时候想过,后来在宫里过得很好,就不怎么想了。”
康熙听她答得跟官场上的老油条般滑头,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最初进宫的时候过得不好了?”
这不是明显找茬儿嘛,万柳顿时提高了戒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赔罪再说。
她慌乱起身,双腿一软又要下跪,康熙看得眉头紧锁,忙道:“起来起来,说好了不用多礼。唉,又不是在审问你,咱们就是说说话,你看你……”
万柳却坚持跪下磕了个头:“回皇上,都是奴才语焉不详。开始进宫的时候,没有离开过家人,觉着有些不习惯而已,绝不是过得不好,请皇上责罚。”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看不懂康熙突然而来的热情与体贴。
先前她还听过佟贵妃与他的现场,那同样是卿卿我我如胶如漆。
可是在规矩森严的后宫,这点床上的情意,根本不值得一提。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太皇太后的心思,从她每次的态度中,也渐渐悟出了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