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引只等他一句“改日再聚”,倒是没想他这样有耐心,不禁多审视了一番。可仔细看时,沈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所有的情绪都结在冷硬的冰层下面,轻易不见天日。
这样的人,该是骄傲自主的,薛妙引不懂他为何会遵循一桩长辈口头定下的婚约。
难不成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沈督军手里?薛妙引兀自乱想一通,倒有几分同情起沈铎来。
盐帮菜味厚香浓,辣鲜刺激,基本上一盘菜里有半盘子全是辣椒。
薛家一共七口子全是无辣不欢的主,所以平日家中备的茶都是疏风清热的菊花枸杞,唯有有客到时才换作绿茶。
薛妙引好吃也会吃,红油油的水煮牛肉接连不断地往嘴里放,偏生吃相还能保持优雅适度,就连嘴角都没沾上油渍。
沈铎见她辣得深了一个色的红唇,不禁有些眼花缭乱。又见她吃得鲜香,纵然口中生津,可胃也不允许他这样来,只是就近捡了几筷子芙蓉蛋。
薛妙引见他吃不得辣,难得良心发现,把桌子上少辣或不辣的菜给他引荐:“这道蚂蚁上树和刷把头清淡,少帅可以尝尝。”
“常吃盐帮菜?”沈铎看她对菜色十分了解,问了一句。
薛妙引觉得日常生活是个十分有利的分歧点,点头如捣蒜道:“我们家里人都喜欢,一日三餐必有一顿要是这个味儿,不然一天都没精神。我看少帅少沾辣,我俩还真是南辕北辙。”
沈铎也不知听没听懂她言下之意,甩了句:“胃痛。”
薛妙引是中医出身,对身体根本很在意,听他这样说还提醒了几句:“那少帅可得注意吃食,少食多餐,以清淡为主,忌烟忌酒忌辛辣。”薛妙引说着,把他跟前带辣椒的菜全挪开,换了些清炒清蒸的。
沈铎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想起父亲之前吹嘘中医的好。如今看来,娶个中医出身的也的确有好处。
虽然两人口味有差异,这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
薛妙引注重身材,吃完饭必定不会懒怠不动,所以说要走着回去。
薛正扬见天色还早,沈铎也还在,想了想便带着姨太太们先坐车回去了。
薛妙引送走了哥嫂们,转头看向一旁的沈铎,正要张口,跟沈铎碰在了一起。两人僵持在了一个“你”字上。
薛妙引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抿了下嘴主动相邀:“少帅如果不忙的话,一起走一段吧。”
沈铎没吭声,跟手下交代了一声,踱步走到她身旁。
虽然天气还没有彻底回暖,越州的繁华注定这个城市不会太过沉寂。夜色还未上来,已经是灯红酒绿了。
而这喧闹的都市,有一半都是沈家的功劳。
薛妙引没出国前也经常听人讲起沈铎,可跟他传奇般的故事比起来,她还是更好奇为何沈铎会答应与她的婚约。
连无定堂都能吃得下的人,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婚事做不了主才是。
薛妙引有此疑问,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少帅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约?”
沈铎略略思索,并未找出来为什么,只是家中老爷子中意,他又正当年纪罢了。
不过沈铎的话就说得委婉高深多了,“天时地利人和。”
薛妙引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约莫也能懂几分。这天时可以说是沈督军和爷爷之意,薛家虽然没有与之前的四大家并列,不过也算得百年基业,这一点算得地利,不过这人和……
薛妙引站定,点着下巴看着自己和沈铎之间隔出来的“鸿沟”,两人到现在说的话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怎么也说不成“人和”的,所以这桩婚事说到底还差一点。
“沈督军是重情义的人,想必他老人家是顾及着与爷爷的约定,才硬要让你答应这桩婚事。不过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少帅如果心有所属,不妨与我直说,我们彼此无意,想必沈督军也不会强求。”
她一番善解人意的话,反让沈铎觉得多余,于是不等她继续游说,就斩钉截铁地给了她答案:“我心无所属,老头也很中意。”
薛妙引想要让沈铎退婚的计划再一次碰到了钉子,她咽了咽喉咙,本想说他不喜欢自己就是大问题,可想起来他说的那句“会做就行”,满肚子话只能咽了回去,暗叹他油盐不进。
“少帅跟蒋九爷的太太似乎关系不浅。”薛妙引看见沈铎的眉峰蹙了起来,唯恐他发怒,往边上缩了缩,“我听人说的。”
“无稽之言。”
薛妙引撩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满眼的不相信,觉得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无中生有的事情,沈铎本来没什么好解释的,不过似乎是为了打消薛妙引的疑虑,他用了一句话概括了传言中他和蒋九爷太太的关系:“符小姐救过我一命。”
薛妙引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符小姐”是谁,知道之后却更疑惑了,他到现在都称呼蒋太太的闺中姓名,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更何况,蒋太太又为何要救他呢?
薛妙引又是一通乱想,顺其自然就接了一句:“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沈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这话最好别让蒋九爷听见。”
“为什么?”一定是害怕蒋九爷怀疑他们两人旧情未断,迁怒到蒋太太身上吧?薛妙引眼珠一转,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沈铎没有解释这句为什么,却将之前的概括又细化了一番。
薛妙引原本以为会是一出纠结的三角恋,未想简单得连一丝旖旎都无,脑中的幻想顿时破灭了。回头细想,才发现之前的猜测也是离谱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