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澜浅浅一笑,拉着花鹤初在自己身边坐下,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副跟他同款的品牌墨镜,让她也戴上。
「还没轮到你吗?会不会又拖到很晚?」
「等吧,等她发完脾气,或者导演先气不过,我就能拍了,我最难熬的部分昨天就结束了。」
盛澜指了指导演,好整以暇地解释,丝毫没感受到一丝不悦。
花鹤初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个蓄着短鬍的白人男性,正焦头烂额地试图说服那个正在罢演的女演员,而那名颇有白富美架式的女演员却完全油盐不进。
「她怎么回事啊?」
「投资方塞进来的人,配合度极低,一直在给安德烈找麻烦。」
花鹤初好奇地发问,而盛澜则语调慵懒地给予解释,乍看之下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谁叫那傢伙昨天那么折腾我。果不其然,盛澜心底正咕咚咕咚地冒着坏水。
花鹤初望着陷入胶着的情况,睁大了眼看热闹,虽然那种情况很惹人厌,但她的态度却跟盛澜是同款的置身事外,两人都用全身心来将「关我屁事」给完整体现。
「你跟盛澜可真是绝配,这种情况谁看了都要皱眉,你们俩倒好,完全不当回事。」
「这又不是我们的问题,丢给剧组去烦恼就好啦?」
裴月尧满脸佩服地对自己身旁这对情侣比了两个满怀真挚的讚。
而盛澜则伸出一隻手臂绕到花鹤初身后,然后用手掌揉了一把她的后脑勺。
盛澜的手堪比艺术品,肤色白皙且十指修长,指甲顏色淡粉还有小月牙,就像手控们形容的漫画手一般。
花鹤初没有躲避他的触碰,只是感受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脑袋被他按得很舒服。
「澜,抱歉,我实在拿她没辙,我们还是先拍你的部分吧。」
「没事的,我这就去。」
满脸不悦的安德烈走了过来,站在盛澜面前时,表情满怀歉意,按道理他不该将盛澜晾在一边这么久的,如果今天是他的团队他的案子,他肯定就能为选角做主,可惜了,因为从前欠下的人情,导致他不得不在这里硬着头皮应付那位异想天开想体验明星生活的大小姐。
盛澜安慰性的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然后从容地跟着他前往拍摄。
「安德烈怎么会接下这个广告拍摄?」
花鹤初的言下之意是好奇这位去年斩获无数大奖的新锐导演,怎么会来拍摄这个商业广告,未免太屈才。
「他欠了这个投资商一个大人情,是当初为了拍他的成名作时欠下的。」
「啊……原来如此。」
原来安德烈还有这段往事啊……花鹤初看着已经走远的安德烈的背影。
这世上多数的天才都是如此吧,他们不会大声吶喊自己为了成功付出多少血汗泪,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如表面所看的那样顺遂。
在梦想的道路上,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天才,只有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去努力追求的人们而已。
「这次的资源对我们而言,总体来说是好的,但对安德烈导演来说,或许很难熬吧,这次的投资方跟品牌方作风很强硬,阵容来自业内各团队里的拔尖人才,所以虽然是导演,但他其实很难喊动其他人。」
「你就看他多次跟那个女演员沟通,还有针对广告剧本,他其实有很多很棒的点子,但编剧不愿意採纳,坚持使用自己的版本,增加了很多拍摄的难度。」
裴月尧坐到盛澜的椅子上,凑到花鹤初耳边跟她悄声细数这个广告团队的内部问题。
「这种团队编列任每个圈内人都知道运作肯定会出很多问题,但也没办法,唉,资本家。」
裴月尧略显浮夸地扶着自己的额角,把花鹤初给逗笑了。
「不过安德烈也不是没脾气的,那个女演员再闹下去,大概就要被他收拾了。」
「我相信,之前我跟他合作过一个公益小短剧,也算是认识吧。」
经花鹤初这么经描淡写的一句话提醒,裴月尧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怪不得她会直接喊他名字。
「那他刚才是没认出你吗?」
「也算正常,我跟他的交情不到相熟。」
裴月尧瞭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也没再继续聊些什么,一起转头看向盛澜的方向,然后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见盛澜突然转头走向耍脾气的那位女演员,微微欠身对她说话,对方一见他靠近就不由分说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让猝不及防的他一个踉蹌,为了稳住身子下意识地将手搭上她的肩。
实际上是这样,但在花鹤初与裴月尧的角度看来,就像是盛澜自己走过去突然与对方相拥。
「?」
一时间裴月尧有些尷尬,好像自己弟弟在弟媳面前出轨一样,她转头看向花鹤初,两人面面相覷。
盛澜推开那名女演员后,就立刻黑着脸回头对安德烈说话,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她们走了回来,而被他撇在身后的安德烈,脸色则更加晦暗。
「……」
「……」
盛澜停在花鹤初面前,低头与她对视,脸色就跟吞了隻蟑螂一样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讨债的,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不生气。
但问题是──花鹤初根本没冒办点火,她觉得很有趣。
因为好奇盛澜会说什么,所以花鹤初乔正了自己的坐姿,难得优雅地端坐着,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
「你听我解释。」
「听着呢,说吧。」
花鹤初摊开双手,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因为戴着一副遮盖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更显得此时的她在盛澜眼中架子十足。
裴月尧的脸色也很有趣,她在听完盛澜憋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乾巴巴的苍白请求后,就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
「刚才安德烈让我帮忙劝她,我一走过去她就伸手抱我。」
「我一下就把她推开了,真的。」
真的让他开始解释,盛澜又陷入了沉默,良久以后才突然开始解释,语速很快,将他的焦急尽显无疑,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满是笨拙。
花鹤初歪了歪头继续看他,就是不表态,存心逗着他玩,看着他越发紧绷的神色,最后在他再度开口欲言之际,她朝他张开了双手。
盛澜在这一刻与她產生了极佳的默契,几乎不用思考,便立刻将自己送了上去,弯身将她从椅子上抱起。
「你好可爱啊,盛澜,你知道你有多可爱吗?」
花鹤初在盛澜耳边悄声说道,语气里满是促狭,颇有种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得意。
盛澜没能听清楚传进自己耳里的夸奖,明明是轻声细语,他却反而觉得有烟火在自己耳边炸开,简直要把他的耳朵烫熟了。
这对情侣忘我的相拥,一个享受着自己刚才开发了男友的新面貌,一个则因为承受了女友的调戏而正努力掩盖自己的羞窘。
全然无视在一旁脸色已经由看不下去转变成不忍直视的裴月尧。
本以为有自己在一旁盯着,这对情侣总不会太出格,谁知世事难料啊,刚才那种情况她也是真不敢拦着盛澜不先把花鹤初哄好。
真真是哪边都管不住哪……
『我亲爱的弟,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接下来有的忙了。』
裴月尧望了眼四周不断看过来的充满探究的视线,附上她随手一拍的情侣档相拥画面,随着这条充满无奈的讯息,一同发给尚不知自己即将开始鸡飞狗跳的裴清。
安德烈最后终究还是忍无可忍,直接让那位罢演的女演员走人,甚至扬言会将她的镜头都砍掉,让她气得骂咧咧好一阵后才甩头离开。
盛澜接着将自己的部分给拍完,因为很顺利,所以很快就解决了,这才让安德烈的脸色稍微好看些。
期间花鹤初继续坐在休息区等着盛澜,还将电脑给搬下车,直接开始对裴清刚发给她的删改建议进行修改,彻底无所谓自己曝光的这件事。
同时,裴月尧跟她坦承,其实那位女演员是盛澜的粉丝,是为了他才不远千里跑到这里跟他合作的。
花鹤初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她的男朋友确实魅力无边,她从不吝嗇承认这一点。
离开拍摄场地之前,安德烈特地跟着盛澜走回他的休息区。
「嘿,花。很抱歉刚才没跟你好好打招呼。」
「没关係,别放在心上。」
花鹤初摆摆手,让安德烈不必介怀,然后站在原地和他叙起旧。
安德烈是英国人,腔调自然也是英式,这让花鹤初听得很舒心,因此回应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好让她能久违地亲耳听听道地的英式英语。
殊不知站在一旁的盛澜却渐渐显得有些烦躁,甚至怀疑花鹤初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跟安德烈侃侃而谈的,否则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健谈了?
虽然某种程度上花鹤初确实是私心作祟。
「辛苦了,你现在把这个人情债还清了,以后就不必再经歷这些了。」
「是啊,好险我撑过来了。对了,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的写作风格,希望我们很快能有机会来场正式的合作。」
「彼此彼此,机会是肯定会有的,希望到时候能让我参与选角就再好不过了。」
安德烈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握住花鹤初的手,由衷地向她感叹。
花鹤初相当自然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愉快地应下这个口头之约,顺带提出自己的愿望。
盛澜的视界瞬间狭窄到只剩下他们像叠罗汉一样叠了四层的手。
「那有什么问题,我肯定得参考你的意见。不过既然你会特地提起这项条件,难不成你有想合作的人选吗?可以问问是谁吗?」
「就在你旁边呀!你别看我虽然跟盛澜合作过不少次了,但他的表演每次都能让我惊艳,他可是我笔下每位主角的最佳饰演者。」
花鹤初这席话说得十分漂亮,一次取悦了她面前的两个男人。
安德烈十分信任花鹤初的眼光,这次和盛澜第一次合作,他对他的专业和敬业感到相当满意且佩服,他很欣赏盛澜这样与自己年纪相当,对待工作也同自己一样有原则的演员。
盛澜则是因为花鹤初这神来一笔的转折,瞬间就挥别了刚才的不悦,在心里美滋滋地开小花。
「那就真的完全没问题了,只要澜愿意,我们将会成为最值得期待的团队。」
安德烈爽朗地笑着,谈吐间充满对这件事的憧憬,一扫这几天为拍摄的种种困难所焦虑的阴霾,他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单纯,就是全身心都热爱着电影艺术。
「你有我们的联络方式,我们随时欢迎你的邀请。」
「我也一样,唉……其实我看你们虽然时常合作,却一直没传出什么新闻,我还以为这次的传闻只是媒体瞎写的,但是现在我很肯定,你们真的很相配。」
安德烈对着不知不觉就站在一起的花鹤初与盛澜双手比讚,语气由衷地给予祝福。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坦然地接受了安德烈的祝福,随后与他告辞,率先回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