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在这座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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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澜有些意外,看来这位他素未谋面的r8车主,应该跟花鹤初关係很亲近。

「你跟他关係比和老师的关係要好吗?」

「好啊,高中时代除了时茗,跟我最好的人就是他,但他在毕业之前出事了,没能和我们一起毕业。」

花鹤初提起那位挚友,脸上浮现怀念的神色,惹得盛澜对他更加好奇。

学生时代的花鹤初啊……除了她撑着那把彩虹伞独自坐在桥下发呆的那一幕之外,盛澜对她没有其他更有印象的画面。

但他们仍然有过几次对话,毕业前因为他们的成绩够好,早早就通过保送录取了心仪的学校,所以曾有过一段很清间的时光,那时他们被招集进了某个类似读书会的活动里凑人头,因为被安排的座位相邻,所以自然进行过一些对话。

「那他出了什么事?」

「他家挺复杂的,大意就是为了争家產,详细点的话,你还是等我把书写完就会知道了。」

花鹤初不是刻意要卖关子,而是因为那些事情对她而言都是距今遥远,所以她需要时间整理来龙去脉。

盛澜反正也不着急,既然花鹤初都如此透露了,那他只需等待就行。

「最让我容易感到难受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我这个人确实很奇怪,跟我自身相关的事情,或者说,我越参与其中的事情,反而不会导致我陷入忧鬱,但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反而会放大自己最有感的部分,陷在其中无法抽身。」

花鹤初自我剖析起她的微妙状态,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自虐狂。」

盛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了一个极为中肯的结论。

花鹤初耸耸肩,对此不予置评。

对新章节的撰写有了决定后,花鹤初反而暂时搁置了新进度的进展,转而接下了裴清安排给她的其他小案子,打算给自己一段转换心情的时间。

期间盛澜去了两次国外,行程多是採访、代言和广告拍摄,因为还有两部作品已经定档待播,所以他暂时停止接新剧本,以相似的模式,不约而同和花鹤初一样进入修整的状态当中。

时间过了一个月之后,花鹤初重新回到新作当中,在撰写新作品的每个篇章时,她都用不同的心态去面对,这促使她在面临每个篇章时的状态都不尽相同。

比如她在老师被关进精神病院后,才辗转从老管家那里听说原来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水深活热的生活中,明明与花鹤初毫无关係,却偏偏让她每每想起都陷入深深的伤感中,从而导致在还没开始着手书写老师的故事时,就先忧鬱了。

但在面对学长的故事时,她的感觉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了盛澜,也许是因为学长的事蹟在她心里,并不全然是个悲剧,就如同先前所描述,学长在最后那场演讲会上的笑容,看起来是真的满足,是真的把那场发洩当成了他自己的庆典了。

那么现在这篇「秋天」,花鹤初又会以何种心态来面对呢?恐怕只有写完之后,才能做总结吧。

花鹤初为自己泡了杯红茶,往里面撒了点蔗糖,是她最喜欢的味道,接着就打起了精神,面对自己面前的空白文档,开始书写新的篇章。

没有任何适用的词汇堆叠,可以形容我初见他时的惊艷,我想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乾净又清俊的外貌,特别是那双浅棕色的瞳仁,还有比同龄人要高出半个脑袋的身高,劲瘦的身形,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双手,尽是些招蜂引蝶的美好条件。

但是他总是一副冷脸,加上浑然天成的清高气质,无形中替他阻挡了许多爱慕者,其中就包含了逮着机会就肆无忌惮偷看他的我。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但我没兴趣认识他,或者与他產生任何交集跟对话,我只是单纯觉得他让我赏心悦目,这对喜爱享受眼球净化的我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但我们在即将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还是產生了一些关联,我将这些机会的降临视作优等生的特殊待遇,当然,对大部分已经确定入取第一志愿的高三生来说,这根本谈不上优待。

我们被学校安排成为每週三午休时间举办的读书会成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那里,听每个班级的图书委员报告读书心得就行。

那我们到底產生了何种关联?答曰:邻座关係。因为座位是被安排好的。

我每周都能拥有四十分鐘的时间,让我能尽情地看他个够,他每次都坚定地趴在桌上睡午觉,而我就坚定地盯着他看。

人生到底能有几个想不到呢?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场景会是这样的。

读书会成员需要轮流担任值日生,工作就是负责将图书馆上锁之后,把钥匙送到图书馆主任的办公室,由于主任同时身兼学校的美术老师,因此放学后他通常都待在他的专属画室里。

考虑到画室在学校后段,而放学之后越靠近后段,人就越加稀少,为确保安全无虞,值日生是两人一组的安排,因为座位关係,我和他是一组的。

那一天放学,当我拽着书包抵达图书馆门口时,他已经将门锁上,拎着钥匙等在那里了。

我们一路无话走往学校的后段,直到抵达画室入口。

他伸手转了转门把,然后微不可察地顿住。

「怎么了吗?」

我率先开啟对话,如此理所当然地问了句废话。

「锁住了。」

他淡淡地说着,然后略过我,抬手去推旁边的每扇窗,但无一不例外全都锁上了。

「我记得另一面的窗是不锁的。」

「当然不锁,那里是后山,没有梯子根本都碰不到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简直白长这么高个子了。」

我向他坚持着走到后山去看看,但真的到了那里,我抬头看着简直有我两倍高的窗,再回头对上他的双眼,实在不是很想承认我过于天真的错误。

于是我当即做出了令我百般懊悔的决定,我向他招了招手。

「你把我托上去吧,你的身高加上我的,足够了。」

他的表情几经变换,我知道我大概让他开啟了某种新世界的大门了,他大概觉得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雌性人类,为什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提出这种建议。

可我这么一个穿着制服裙子的女生都这么表示了,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我们必须把钥匙送到主任桌上才行,不论什么理由,明天他没看到钥匙,肯定会大发飆。

主任的脾气火爆起来,连校长都要认怂。

他低着头蹲下身,而我脱下鞋子踩上他的肩,我们以啦啦队的姿势扶着墙贴近窗户,直到我成功推开某一扇窗,然后翻进去将钥匙掛到主任的画架上,接着重新坐上窗台。

我低头而他抬头,四目相接之后,我们能清楚从彼此眼中辨识出一句问题──那现在怎么办?

不论前门还是后门,都只能从里面上锁,或者钥匙上锁,显然没有画室钥匙的我们,今天是注定无法从门出入。

「我不看你,你自己踩上来吧。」

「我虽然很感谢你这么贴心,但这个高度让人不是很有安全感,你不管低头还是闭眼都会让我不敢踩上去。」

我也不晓得我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简直臭不要脸,但我坐在窗台上往下望,是真的怕啊……

进度写到这里,花鹤初真是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因为「秋天」写得正是她对盛澜的真实回忆录,所以现在回顾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还真是让此刻的自己不忍直视。

就是那个,现在是自己男朋友的,盛澜本人,无误。

哇……难以置信这么凄惨的记忆,我竟然能到最近才回忆起来。花鹤初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强忍住撞桌子的衝动。

盛澜端着两盆沙拉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花鹤初抱着头趴在桌上蠕动的样子,直接迈开长腿从她身上跨过,然后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吃起刚拌好的沙拉。

盛澜悠然而冷静地咀嚼,丝毫不受身旁还在蠕动的人半分影响。

交往时间将近半年,从冬季横跨到夏末,儘管相处时间勉强只佔了确立关係的一半,也足够他们将相处模式无缝衔接成老夫老妻。

约莫三分鐘之后,盛澜见花鹤初依然还在唧唧歪歪,佯装出的气定神间终于告凿,随手将木盆放到一边,弯腰把她捞到自己腿上坐好。

「不要问!」

盛澜甚至都没开口,花鹤初就用双手按住他的嘴。

突然被迫闭嘴的盛澜,接受度那是相当高,很是贴心地点着头答应,并且继续用双手环住花鹤初的腰,以防她跌下去。

「你说你也要,所以我才准备了你的份,你得好好吃完啊。」

盛澜用眼神示意,使得花鹤初顺着视线看向属于自己的那份酪梨鸡胸肉沙拉。

正好,用脑过度需要点食物的能量摄取,见盛澜确实不打算向自己刨根问底,花鹤初欣然端起木盆,挪到盛澜身边陪他一起啃草。

「没意外的话,我现在这部作品,应该也会影视化,你要不要接演其中一个主角?」

「不,你还是不要演好了。」

花鹤初试探地问,觉得要是盛澜愿意出演,或许会很有趣,但旋即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毕竟她也不会出演她自己,那让盛澜本人出演他自己就显得没必要了。

我能接受他跟别人演情侣,但让另个女人扮演我跟他谈恋爱?不行不行,太猎奇了。花鹤初暗自厌弃自己方才的荒诞想法,及时将自己在变态边缘悬崖勒马。

盛澜戳了颗玉米粒,对花鹤初颠三倒四的言论挑起眉头。

「我现在这篇秋天……」

「跟我有关吗?」

「嗯。」

「你肯定是写了画室那件事吧……」

盛澜幽幽地回应花鹤初开啟的话题,特别是在肯定了与自己有关后,非常准确地说中了标准答案。

这也是他最近才想起的荒唐回忆,是了,除了那场唯美的初遇,他们之间还有这场不可理喻的再续前缘呢。

但他实在想不到,这件事要怎么延伸到主角发疯的情节上。

「你好像误会了,故事里的疯子不见得要进疯人院的,我并没有具体说明学长消失之后去了哪里,因为连我本人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疯子不见得是世俗认知的精神病患者?」

「没错。」

你倒是早点说清楚啊……盛澜刮了刮自己的鼻头,默默地消化这个误会。

毫无所觉自己又一次引发言语歧异的花鹤初,正乐滋滋地戳起一块鸡胸肉塞进嘴里咀嚼,再猛塞了一大口之后,却又忽地顿住。

「嗯?怎么这么看我?」

被花鹤初盯着许久,盛澜侧过脸,可爱地朝她歪了歪脑袋。

花鹤初缓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草,她只是这才发现,这一篇章的书写,竟然没有掀起她心里多大的波澜。

这篇关于她从前是如何自欺欺人一度放弃了的爱恋,是因为现在人已经是她的了吗?所以才能这么平稳的完成这个故事?

见花鹤初依然不答,盛澜瞧着她的模样不像是心情低落便也不再多问,心底暗自期待起花鹤初这次的新作品,将会掀起多壮丽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