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就是没想到他可能会在花鹤初那里!
蠢啊,怪我自己太蠢。收起手机的裴月尧忍不住唾骂自己,然后才出门去给那两尊与世无争的大佛买吃的。
「不好意思耶,鹤初。给你添麻烦了吧?」
坐在沙发上替他们张罗早餐的裴月尧,还不忘向花鹤初赔罪,事实上,在看到盛澜其实是睡在沙发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完全没脾气了。
原来蠢的不只我一个,真好啊。裴月尧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睨了一眼在沙发上裹成茧的盛澜。
但花鹤初见裴月尧用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盛澜,还以为她是想骂他,几度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开口替他开脱。
「他可能是想看看我怎么样,因为这两天我在屋里写稿,几乎没出过门。」
「那也不能这样给你添麻烦啊。他一个大男人睡在你这里,很不方便吧?」
纵使花鹤初如何擅长观察人心,也感受不到裴月尧隐藏在问句里的八卦魂。
裴月尧现在很确信她家的大影帝,肯定是对她弟弟捧在手心的这位大作家有意思,于是想趁机会打探花鹤初的想法,好为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想好对策。
「没关係,他睡得很沉,雷打不动,我没过多久也跟着睡下了,刚刚才醒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压根就没来得及对话跟相处,各自忙着睡自己的觉、补自己的眠。
「那就让他睡到自然醒吧,他今天只有一场夜戏。」
「嗯。」
「我有件急事,今天要离开,晚点会有个助理过来照顾他。」
「好的,我会跟他说的。」
说完,裴月尧便起身准备离开。
花鹤初目送她离开时才想到,这不晓得算不算是裴氏姐弟的共通点,他们对自己亲自签下的人好像都一样的老妈子,能亲自上阵就不假他人之手,所以盛澜身边通常只有裴月尧跟着。
而裴清则是直到最近,才渐渐放手让花鹤初独立,毕竟跟需要到处跑行程的盛澜不同,她其实不太需要旁人在一旁照顾自己。
盛澜在快中午时醒了过来,好似重获新生一样,整个人精神饱满……
才怪。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睡到自然醒了,起来还是这副鬼样子?」
花鹤初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地看着洗漱之后,捧着一杯热豆浆黏在沙发上的盛澜。
盛澜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机械式地进行着进食的动作,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拿着花鹤初塞过来的饭糰。
「月尧姐说她有事先离开了,等等你助理会来。」
「嗯……你之前想说什么?」
「啊?」
「你不是说你把稿子寄给裴清了吗?然后呢?」
「什么啊……原来你有听到啊。」
盛澜撑起上半身,似乎是想认真听花鹤初说话。
花鹤初盯着他看了近一分鐘左右的时间,思考着要怎么说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盛澜愿意听,让她挺高兴的。
「这次的稿子是个短篇合集,分为四篇,主角各不相同,讲的都是被世人视为疯子的人们的故事。」
「嗯。那些人曾是你身边的人吗?」
「算是,但有的已经成了过客。」
「第一篇的主角,是我大学时代的恩师,时常给予我创作的建议,在我大四毕业前因为杀害丈夫被拘,经过法院判定后,被关进了疯人院。」
花鹤初此时回忆起这些,心情还算平稳,儘管仍然有些心口抽痛的感觉,但很轻微,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盛澜静静地听着,嘴里仍然机械式地咀嚼着早餐。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这件事的感觉,我很清楚与我无关,并且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再如过往那般轻易消沉了。」
何止是消沉,那应该叫生无可恋吧。盛澜一口乾掉豆浆,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前两天他忙着拍戏,就没空关心花鹤初,也没注意到她完全不像前几天那样时不时会到片场晃悠,结果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就听于宣说她已经整整两天没出过门了。
盛澜几乎是立刻就赶去敲花鹤初的门,儘管当时他也已经累极了。
「你想说你会变成那样跟写这篇故事没有太大的关联吗?」
「嗯,怎么说会更好呢……我可能是下意识觉得那样的状态能把故事写得更好,结果一不小心太过沉浸?」
见鬼的玩大了,你那叫自虐懂吗?盛澜又一次一针见血地腹诽。
「你该不会是忧鬱成癮吧?」
「怎么会呢,癮头至少要构成让人欲罢不能的要素吧?但忧鬱这么难受,我怎么可能对这种情绪成癮呢?我只是比常人要容易感到惆悵而已。」
花鹤初语气坚定地否认盛澜的猜测,但实际上她自己心里并不怎么有底气。
「总而言之,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用不着太在意我的状态变差,因为那时常找不出原因,只要让我独自消化完那些复杂的情绪,就会没事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也是这样一个人走过来的。」
「你应该把自己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才对。」
花鹤初神色淡然地说着为盛澜好的想法,却没料到听在他耳里,竟成了他再度被她拒之门外的意思。
盛澜没由来地觉得火大,但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对花鹤初付出的关切,好像随着她的那段话打了水漂。
他没有回应花鹤初,只是突然开始收拾起桌子以及自己躺了许久的位置,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留下花鹤初满脸茫然地坐在原位。
花鹤初大概明白盛澜在对自己生气,但她自认自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更没有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但盛澜确实在生她的气。
「你说这是为什么?」
「呃……有没有可能是你说了什么话惹怒盛先生了呢?」
「我没有啊?算了,他这个人脾气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才没有!我们盛影帝虽然冷淡了点,但是很理性又稳重,还很绅士!他从来不会乱发脾气!」
花鹤初被于宣突然闹起红脸弄得有些错愕。不是,我莫名其妙受他冷脸,你不帮我想点办法,反而还为了他衝我生气?你这孩子是谁家的啊?
「呃、花老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盛先生可能也不是在跟你生气,也许,我是说也许,他其实是在闹彆扭呢?你好好想想,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开始收拾东西走人的?」
于宣看到花鹤初看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嫌弃,立马意识到花大作家心理不平衡了,于是迅速为自己的偏心道歉。
闹彆扭?花鹤初一听,觉得于宣说得有道理。可是要说是什么时候呢……
「不会吧?我那明明是在劝他不用担心我。明明自己状态也差得要命,还要分神管我,那傢伙都不怕自己暴毙吗?」
「那……你是怎么跟盛先生说的呢?」
于宣见花鹤初似乎有头绪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他有预感,那肯定不是正常的关心说词。
花鹤初的表情因为回忆而几经变换,最后撑着下頷将视线瞥向满脸好奇的于宣。
「我让他与其花心思操心我,还不如将心力放在自己身上,别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的天……」
花鹤初见于宣瞪大了双眼倒抽一口气的模样,就知道很有可能问题就是出在这段话上面了。
「不是,我明明是在为他着想,我哪里错了?」
「你就没想过,盛先生会对你那样用心,就表示他用在你身上的一切行为,对他来说都不是浪费,而是他认为你值得他那么做吗?」
「我为什么值得?」
花鹤初对于宣的那番言论提出发自肺腑的疑问,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盛澜的交情,足够让性情淡漠的他对自己有多用心。
而于宣也被花鹤初那直白的反问,给问得一噎。对啊,盛影帝怎么就突然看上花老师了?
不对,那这些日子从他那里收穫的付出,又算什么呢?花鹤初在下意识否认之后,旋即又想到这个问题,与自己最先的否认產生了矛盾。
于宣见自己的意见让花鹤初陷入了思考,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一时半会怕是想不通的,于是便静悄悄地起身走开,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坐在板凳上,紧盯着不远处正在跟时茗沟通的盛澜。
花鹤初直到现在才明白一件事,原来要从盛澜那里分点时间一点都不容易。
这两天她尝试了几次趁着盛澜比较清间点的时候去找他,但往往都在成功的前一刻,被他给避开了。
不是突然要补妆发,就是突然想讨论表演细节,这本来就是他工作时的常态,让花鹤初就算看出来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也没得有怨言。
花鹤初连连吃瘪的情况要是被裴清看了,说不定会留下两行清泪,毕竟先前曾无数次替她找各种理由,打发那些因为各种因素而想靠近她的人。
这下风水轮流转到她自己身上了,她好像多少能同理裴清的感受,突然就感悟到先前的自己活得有多悠哉了。
花鹤初最终没能在这里成功与盛澜和好,因为剧组在这间民宿四周取景的戏份已经全数拍完,要全体移动到南部去了,本来盛澜要是没跟她冷战,她或许还会跟去,现在好了,人家都不搭里她好几天了,根本不用指望他还会继续承包她的交通。
花鹤初乾脆让于宣载她回家,也让他能回归正常的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