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娘镇定心绪,两只眼睛合成条缝看萧婵。哭啼之际,萧婵做了许多眼色。嬛娘知计售成功,方才的担忧立刻冰消瓦解,作态的对着二人跬跬拜拜。
徐赤坐回堂上,让嬛娘把事情的根根梢梢再说一回给萧婵听。
嬛娘下死执定萧婵纤手,夹着泣声逗逗落落地说了一遍,言次,掌心里的汗干了又涔出。
萧婵背对徐赤而站,只做沁头觑鞋扇的姿势。两人不是一替一句,全靠嬛娘声音在做戏。
嬛娘的声音起伏控制得当,起时声若洪钟般洪亮,伏时如浏浏滴水的铜壶。
声音起伏过后,萧婵接戏,光着盈盈泪花的眼,摇头耸肩,妆态一副不可思议的形状,往后却退两三步,眼梢里丈量好距离,脚下一歪,假意失筋,把太阳穴磕在案上,眼皮闪了几下才昏过去。
萧婵又靠冒碰一跌,两次都是有采,第一回马儿停下,马蹄没落到身上。第二回磕在案沿上而不是尖生生、冷冰冰的案角儿。
但与初次不同的是,徐赤面色焦的变成青色,他拂袖而起,横抱起一丝两气的萧婵,匆匆寻医匠来医。
萧婵太阳穴上薄似蝉翼的皮肉豁开,血珠子窜出,一颗两颗的聚集成一块,慢慢顺着腮颊流下。
医匠给血流的脑袋瓜子扎裹,一条白帛横在眉棱骨上,一边的太阳穴涔出的血染红了白帛,像极了一条绣着梅花的抹额。
萧婵没晕熟,但脑袋却实晕乎转向的,看人都有三四重模糊的影儿,戏未落幕,她打叠精神,撑起半边身子。
身子不正,左边的衣裳滑落,露出玉削的肩头,她放开怀抱地挨靠在徐赤胸膛上,绰经儿扯娇鬻色,娇声颤颤的,不再自称贱妇,“阿婵不知自己身份是这般,幸而阿婵聪慧,挈玉玺逃出,否则顾贼抹眼之间将成九方之主。唉,只可怜我那形未成的孩儿啊……”
在曹淮安告知自己曾有暗产,萧婵便想到那个叫自己阿母的粉团团姑娘化成一滩血水的梦了。
肚中的孩子一定是姑娘,是那个叫做曹阳的小姑娘。
这些噩梦不是心头想,它会来,猝不及防地来。
徐赤手搭在圆溜溜的肩头,再慢慢滑到那朵花状的瘢记上。
萧婵的两言三语点醒了他。
嬛娘一席话之后,他的注意都放在萧皇后的女儿对自己投怀送抱一事上,全然忘了顾世陵得意洋洋的奸状。顾世陵有玉玺在手,小妻是有谶语加身的女子,怪不得敢去攻南方的萧氏,又敢与曹淮安犯对,这手中的算盘子打得滴溜的响。
徐赤怒火当头,转念一想,曹氏与萧氏结为姻戚,两氏有不可分割的首尾。
萧氏落难,曹氏攻益州,师出有名。倒指顾世陵的精兵,不到曹淮安人马的一分,孤注不能抵敌,只借着益州这块形胜之地勉强抵曹淮安的兵马。但细细一想,两方应该是势均力敌,曹淮安怎会在边界三十来日,且还不敢主动出击?
这里头定有隐情。
萧婵倒靠在怀里也没了声息,徐赤沉下心来想是什么隐情,或许曹氏被捉了手脖子,或许是萧氏,亦或者两者的手脖子都被捉住。
嘴里连续啧了好几声,徐赤又想不通这两个著姓之族能被捉到什么手脖子。
螟蛉之子蒋少北恶臭的头颅一忽闪脑海,曹淮安忍了这么多年的父仇不报,或许明日就喋血相府。
徐赤心里一惊,嘴巴蠕动有声:“如果曹竖子真有手脖子在顾贼手中,那最好。到时从他口中套出来,本相也来要挟一番。”
这方想定,徐赤掀髯微笑。
徐赤声音含糊,萧婵有意要听清,自然把耳朵立起来,没听个碧波爽清,也能猜出个大概。
朦胧的眼睛渐渐清楚带光,萧婵扽开徐赤腰间松松垮垮束衣的腰带儿,道:“阿婵有话问顾贼,到时候想见他一面,丞相可允许否?”
束衣的腰带儿解开,纤手还在解着裤头结,臊根将露出时,萧婵腹部作痛,热流滚出腿心,她疼得手上顿失了力气,只好将施绯拖绿的身儿,妆狐媚子挨过去,道:“天子无能,丞相如今有玉玺,还有阿婵在身旁,成九方之主是迟早当晚的,今日阿婵叫丞相为陛下,也不为过了。”
一句陛下强似所有阿谀奉承的言语。
大红的日子将来,徐赤想到自己戴冕旒,穿衮衣,接受九方子民的称颂的光景,笑的眼角的皴皱一历历加深,他撮起萧婵的下颌,道:“应着谶语所示,夫君为帝。阿婵既叫本相为陛下,本相也要叫阿婵为夫人了。”
萧婵心头酸,嘴上却笑着应下,声音娇滴滴的,继续唤徐赤为陛下。
至今有三个男子叫过她夫人,分别是赵方域、曹淮安与徐赤。
赵方域和徐赤叫夫人,她乖乖地应下,唯独曹淮安叫夫人,她动不动就气呼呼的不许他喊,非得庙见之后才许他喊。
她对待曹淮安坏到了极点,却还心安理得地领略他的厚情。
徐赤臊根肿胀如棍,忍不住要行缱绻,萧婵上半身的青紫伤痕还是有碍下口,他分隔两条玉腿,却发现遮住那私的衣布上有一抹酽红之血。
一想嬛娘所言的沉疴之疾,徐赤一阵骇然。也不知是什么沉疴之疾,行云雨之乐,肢体交匝,精水交融,疾兴许会染渍身上。
“不敢轻亵贵体。” 想着想着,他没了那等心思,撇下还在出血的萧婵,闷闷的大脚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