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目光兜眵,指按住嘴角,拭净了唇上的血污。
“沉疴未去,又添新疾,何时能瘥?”萧婵香喉里度出两声叹,她不想让缳娘知道自己咳出了血,默默叠起帕子,扔进手边烧得通红的铜盆里。
帕子一点点被炭火烧成灰烬,或许是汤水不投,还是得喝苦药了。
她是真不爱喝苦药啊,不过酟些糖从权一下,搭分儿喝的话,也勉勉强强罢。
萧婵愁起面,懒意不想去咳血一事,她闲得腥气,索性拉起被褥蒙头盖脑躺下,渐渐觉胸口闷了才掀开。
近日吃了许多甜津津的东西,嘴巴里忽想吞酸,她想吃一颗酸溜溜的梅子,或是酸中带甜的柑橘。
萧婵想着,馋涎是一股又一股如泉涌出,一张香口都快装兜不住。又想着想着,眼皮欲合,脑筋里浮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子。
她蝶黄的裙配着釉蓝的袄儿,釉蓝越显脸皎白,蝶黄越显脸粉浓,裙腰里挂着一块小玉佩,挨着个青绸的小香囊,跑起来时玉佩玲玲作响,香囊淡淡肆芳。
小女子头发梳得光溜,乖巧的贴在小脑瓜上,两只贝壳耳上各别上一朵生色的梅花儿,玉铃铛的鼻儿惹了点灰泥,两条粉搓成似的臂儿张着,向自己兼纵带跳的跑来。
萧婵给小女子卷了卷宽大而能兜风的衣袖,毫不费力,笑着抱起她高举头顶,还原地转了半圈。
小女子嘴咧得瓢那样大,不清的口齿叫着一声甜过一声的阿母。
萧婵听得忒忒乱跳的心儿软化成水,正要应下这声阿母,口角未开,手中粉妆玉琢的小女子却化成一滩的猩红血水,沥在地上。
萧婵见血,五中痛似刀割,膝着地,双手扒搂地上的血水。
可无果,血向四面无形流走。
那声甜甜的阿母还旋在耳畔没散,她眼眶一红,那么无力的偃倒在那滩血水里,连珠子泪,悄悄无一点声息的流。
她哭得几乎岔了气。
正在此时,忽来的剥啄声截断脑筋里红彤彤的画面。
腹儿异常震动,萧婵满额带汗,陡然睁起饧眼,别过颈,望向窗外。
天分刌成万种色,一轮红日含山,层叠薄云带彩,淡然澄黄的月儿低挂。
这个光景,让她想起与赵方域在山顶上同赏夕阳的那日。
睡梦方醒,剥啄声听不真实,但是弹指六声,一声急过一声。一个眉目交睫就将近晚间,自己竟迷迷糊糊的睡了小半日。
睡太久,脑壳裂疼,像被一根沉香如意兜头重重地敲了一下,敲得浆髓欲滋出太阳穴。萧婵揉开睡眼,忍着头疼,立起身来延颈看。
屋外那具人影探头探脑的张望,鬼鬼祟祟的,像是在确认周遭可有人在。
萧婵撑着身子想了一会,她的喉咙还不得稳,扯不开声来回应,便拖着发酸的满身,亲去开门。
两扇门扉还没打开,从门隙里塞进一封信的一角。 萧婵顿下开门的念头,垫着脚尖儿,潜目两扉之间的缝隙。
她看见一个穿竹绿衣的侍女站在门前。
侍女眼滴在鼻头上,两个鼻窍管地,鼻洼里全是汗珠子,她手中一封信被捏得没个方形形状。
屋外人眊眊稍稍的神情与扭扭捏捏的身态,十分的古怪,萧婵不由生起防备之心。空中冷不防传来一阵由远渐近的足履声,沉沉的庭院晃来个人影。
是曹淮安回来了。
曹淮安手边挈着明晃晃的长剑,倒抓一件袍袄,急步往这边走。
侍女惊疑失神,将信搋回袖中,不着痕迹的往里推挤几分,她冷汗来不及流,打跌着脚复身,深深地折一把腰儿福了一福,心中辗转,低低的口称一声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