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的小摊子摆着嫩青沾露的果蔬,青裙妇人隔摊闲聊,三五群孩童在石板圯上嬉笑追逐……
经过布庄时,萧婵示意车夫停下。
因为街上人来人往甚多,马车且大,车夫怕有人冲撞了萧婵,隔帘说道:“君上、少君,此处人多繁杂,往前走几步,把马车停在闾里,需劳烦走几步路。”
萧婵道:“无碍。”
马车在背旮旯儿停下后,萧婵迫不及待地摄衣而下,却听到曹淮安道:“身上可有银子吗?”
萧婵剔指不语,她在荆州出门,从不需亲带银,阿兄若在,则由他来付,阿兄不在,能贳账,改日再让阿兄还。
出来前还记得要带,一时激动又给忘了。
曹淮安从腰间取下荷包,抛到她手中,叮嘱道:“我便不下去了,孙石,你随去。”
孙石便是车夫小伙。萧婵接过荷包,笑着说了句谢言发付他,下马车后掣着宛童打伞离去。
耳边只剩下嘈杂声,曹淮安瞑目养息,脑中盘旋往事,想着第一回见到萧婵时,胖嘟嘟的,穿着红绡袄子。她从城上扔下来的伞还在书房里放着呢,她进进出出好几回,看到了伞也没想起那件事情。
什么都记不得,仇倒是记得很清楚。
……
萧婵见布庄正对面有一处摊子正叫卖蜜饵,十里飘香,她登时口儿流涎三尺,拿出一锭银子让孙石买上几份。
孙石拿着银两去了,走前朝宛童挤眼,要她看好萧婵。宛童回一白眼,照顾萧婵的事情还需要他来吩咐吗?
布庄的老板吹嘘了好一阵,店里头等的布料几乎都拿出来说了一通。萧婵不好驳他热情的脸面,两耳一面听一面出,他指东,她眼往西,最后只是扯了几块素色的布子。
老板还在哪儿嘚啵:“夫人该扯些亮色的布子回去,看这个,可衬肤色了。”
宛童眼睛一亮,道:“我看这布子,足足不错,是头水货。”
老板听宛童这么说,底气十足,又开始鼓吹了一把,萧婵瞟一眼,是一块绿色的锦,只是绣纹有些花哨,摇了摇头,只要方才选的那几块,老板悻悻地取了她所要的布。
刚交付银子,孙石也回来,只是手里空空如也,不见蜜饵,萧婵心里不免疑惑。
孙石分辨道:“那蜜饵到我去时已经卖完了,正吩咐他们做了两份呢。稍等半柱香,便能吃上了,要不少君先回马车上候着,我买完了立刻过去。”
孙时没说的是,蜜饵没有卖完,只是曹淮安觉得那东西就这么摆在街上数个时辰,不免惹了层层的灰沙,吃着不干净,会闹肚子,于是付多些银子,唤他们立刻做出两份鲜食来。
萧婵不疑有他,先让孙石把布匹搬到马车上,再去候着也不迟。
心心念念的蜜饵还能吃到刚出炉的,萧婵不禁放眉露齿,喜形于色,想着入口之感,一定是香甜可口。想得正出神,与前方一人打个肩须拍,忽觉左股及手梢作痒,似是被人蓄意触碰一般,她心中陡然而怒,泛起一阵恶寒,敛眉睊视,只是来往行人过多,无从得知是何许人撮空了自己。
萧婵憋屈极了,哼的一声呸呸地走回马车驻处,甫走几武,察觉身后有人委缀,她吓得拔腿就跑。
萧婵仓皇的上了马车,曹淮安眼没开眼看她,她拍着胸脯平复心绪。
要是知晓是那个混账撮空她,一定将其十指切断。
孙石将布匹放好后,想让车内之人独处片刻。明眼都知君上喜欢少君,可少君总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今日少君时时展笑靥,他且惊住,怪不得幽王为愿为褒妃一笑煞费苦心。
君上见了笑靥,定也欢喜。想到此处,他唆使宛童与她一同去候着。宛童不愿去,他却说那刚出炉桃花酥,拿两份实在是烫手。宛童半信半疑,向萧婵请示了一通才随去。
听孙石在哪儿正儿八经的胡诌,萧婵烦闷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暂且抛撇不快,只静等蜜饵。
萧婵上了马车就卸了面衣,与曹淮安联膝而坐。她肘置膝,两手支颐,盯了侧旁的人许久,他脸上的掌痕还在,怪不得不下马车。
车内一片寂静。
萧婵“咦”了一声,想摸上他的脸颊,却被外头人的给打断了。
“里头可是布庄里的小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