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里难受
张日旋回到宅子的时候,已近深夜。他站在大门口,暗叫声不妙—
整座宅子灯火通明不说,不时可看到佣人们面色如土地往来穿梭,行色匆匆,想来某人应该在里头大发雷霆。
他还踌躇着,心说要不要乾脆在外头晃盪一夜,等那人平静一点了再回来,其中一名匆匆衝出的少年便发现了他。
「旋哥!」那人大叫,随即所有的僕役都露出了那种像是见着再生父母一样的神情,朝他围拢过来。
张日旋微笑着,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都怪这个死阿吉,没事嚷嚷作什?!
阿吉朝他疾衝而来,面色胀红,气喘吁吁,一把抓起他的手,嚷道:「旋哥!你到底上哪儿去了?!舞大人在里头发好大的脾气,大伙儿快把宅子翻过来,把头都磕破了,你快救救大家吧!」
张日旋皱了皱眉,任由阿吉拽着他的手臂,直往大厅而去。
一入大厅,冷肃的气氛便让张日旋抖了一下。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有些人瑟瑟发抖,有些人低声啜泣……负着手,长身而立的黑衣男子便是暴风圈的中心—黑眸冷凝,神色肃杀,即使抿着唇默不作声也能轻易令人感受到由他身上辐射而出的强烈压迫感。
张日旋眨了眨眼,还没有机会感到愧疚,阿吉便风风火火地叫道:「舞大人舞大人!找着了!旋……少爷回来了!」
张日旋不着痕跡地挣脱阿吉握着他的手掌,免得某人等会儿又借题发挥可不太妙。
大厅里跪着的眾人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黑衣男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张日旋身上,后者被那冷锋冻了一下,然后,他朝他大跨步走来。
张日旋勾起唇角,尽可能地露出那种乖巧无害的微笑,张夜舞在他跟前站定,与他神似的脸孔没有半丝笑意,更显得脸上疤痕的狰狞。
「你去哪了?」他问。嗓音也是冷的。很淡,但很冷。张日旋终于可以体会僕役们被他这样精神压迫了大半日,当真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他还没开口,张夜舞便续道:「我养了那么多僕役,却尽是一堆废物,连一个人上哪了也回答不出来。哥,你倒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好……是不是把没用的眼睛挖了算了。」
张日旋心中一突,想起了之前那群盲奴。他这番话说来,威吓意味十足,跪着的眾人再度惨白了脸色,连阿吉也双脚一抖,瘫软在地。
张日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温缓地道:「我现下累得很,想不出来,你先让他们下去吧,明日我再决定该怎么教训他们,好吗?」
他这等于变相地替眾人开脱,张夜舞又怎会不知,但比起惩罚佣人,的确他有更多事要询问张日旋,这么多人在也妨事。于是他摆了摆手,冷道:「照旋少爷说的,你们都下去吧。」
他一声令下,眾人这才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大厅。阿吉也抖着腿,缓缓自地上站起,临去前不安地看了张日旋一眼,后者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去哪了?现下可以说了。」张夜舞道。嗓音并没有因为只剩他们两人而增添一丝温度,反而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