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爱幸

第十二章 身陷任意车(1 / 2)

陈婤迷迷糊糊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躺在铺着绸缎被褥的床上。她翻身坐起来,掀开锦被,瞧见自己身上还是之前最后印象中的,因守孝而没绣花的黑绸细肩带内衣,以及白绢衬裙。她又看到了床头柜上有一个未加盖的锦盒,其中放着她原本塞进上衣内侧夹层的珠宝、玉珮,以及分别装着银子与麝香丸的两个荷包。

奇怪,这是何处?杨暕呢?陈婤正在纳闷,忽见熟识的宫女锦绣走了过来。

“婤姑娘醒啦?”锦绣含笑寒暄道:“冷不冷啊?锦绣马上叫人去拿一套乾净衣裳来。姑娘昨天穿的衣裳,锦绣帮姑娘脱了下来,拿去洗了。腰带上系的两个荷包,还有衣服夹层中的首饰,锦绣都放到了床头柜上那个盒子里。请姑娘清点一下!”

“不用清点了!我相信你的为人。”陈婤匆匆回道,又急着问道:“锦绣,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我怎会都在这里呢?”

“婤姑娘!”锦绣略显尷尬,吞吞吐吐答道:“是这样的---前天,姑娘溜出行宫去了。昨天,豫章王把姑娘带了回来。因为当时姑娘昏迷不醒,所以,皇上就派人把姑娘抬到新建的迷楼上来睡,又派锦绣过来服侍。”

“什么?豫章王把我带回了行宫?”陈婤惊喊,当下如同五雷轰顶,差点震晕了过去!

“是呀!”锦绣点头确认道:“前天中午,皇上刚得知婤姑娘不见了,马上就命令豫章王去把婤姑娘找回来。”

陈婤不得不信了!皇帝那样下令,陈婤并不太意外。无法承受的只是,杨暕,他不止遵旨行事,而且居然设下了圈套,诱捕婤儿!

如果是父命难违、圣旨难抗,你为何不直说?陈婤内心对杨暕吶喊:你为何不直说,为了保住你的富贵、实现你的雄心,你必须讨好你的父皇?你为何要骗我?你害得我全心全意相信了你,毫不设防,甚至,傻到情愿把向来坚守的贞操当天就交给你...

陈婤泪如雨下!泪眼前,慢慢浮现出了两天前的夜晚,自己应杨暕要求,一边跳舞,一边解衣...

那个夜晚,自己昏过去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婤亟欲釐清真相,就哽咽着问道:“锦绣,昨天,豫章王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他向皇上稟报的内容,你有没有风闻?”

“这---”锦绣迟疑了,不知该不该说?

“请你告诉我,锦绣!”陈婤呜咽着央求道:“看在从前姑姑待你如亲人的份上,告诉我吧!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我的珠宝,你想要哪一样,都可以拿去。”

“婤姑娘,宣华夫人对锦绣恩重如山,锦绣永远也不会忘记。”锦绣受到了感动,温存说道:“婤姑娘对锦绣也一直很好,从没把锦绣当下人看。姑娘什么也不用给锦绣!锦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据说,昨天下午,豫章王向皇上保证,婤姑娘仍是完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陈婤木然点头应道,更多泪水滑下了她白嫩的脸颊。

“姑娘别哭了!”锦绣柔声劝道:“锦绣去给姑娘打一盆洗脸水来。姑娘洗洗脸,也拿毛巾擦擦眼泪吧!”

“我想洗个澡。”陈婤轻声说道,神情有些飘忽。

“是!那么,锦绣去给姑娘准备洗澡水。”锦绣表示要照办,就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两刻鐘,两名太监抬来了一大盆热水,放在花鸟刺绣屏风后面的隔间之中。陈婤入浴时,仔细检查自己的内衣、衬裙,注意到内衣、衬裙的内侧,都有乾涸的粘液斑痕。可想而知,杨暕曾把婤儿身上的内衣、衬裙除去,在婤儿赤裸的胴体外面发洩,而且恐怕射了不止一次...

显然,杨暕既不甘心从未得到婤儿就得放弃,却又不敢突破他父皇所要的处女之身,才想出了这个他自以为两全的方法。他真会算计啊!他要在婤儿身上搜刮极限以下最大的一笔,不惜欺骗婤儿的感情...

陈婤推论至此,顿觉五脏俱裂、痛彻心屝!她恨透了杨暕,更恨自己傻乎乎中了他的计,被他当作失而復得的猎物,献给了他父皇!而他那父皇,想必也是个卑鄙的男人,不然姑姑为什么自尽?婤儿寧死,也不要委身于那个间接害死姑姑的大叔!纵然他是皇帝,也没有差别!

在年少的陈婤脑海中,初次冒出了轻生的念头。她出浴后,逕自穿着浴袍,躺回床上,不吃锦绣送来的早餐,后来也不吃午餐或晚餐,打算饿死。

她整天躺在床上,只有需要小解的时候才起来,去用屏风后面的夜壶。口中太渴的时候,她会坐起来,拿起锦绣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杯茶,喝一小口,润润喉咙,就再躺下去。

到了第三天下午,她变得极为虚弱,连坐起来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想:大概就快要解脱了!不料就在这时候,她恍惚听见了锦绣的哭声。

锦绣跪到了陈婤床边,哀哀哭泣道:“婤姑娘,求求姑娘多少吃点东西吧!皇上方才派人传来口諭,说婤姑娘要是再绝食下去,就要杀了锦绣!锦绣生于农村,本名秀樱,家境贫寒,全靠锦绣把宫中赏钱寄回去养家啊!”

城府甚深的皇帝杨广算准了,婤儿会不忍心害锦绣赔上一条命。

陈婤勉强吃了一些用参汤燉的淮山粥。然后,她暗自思量:既然,皇帝决定了要先回到洛阳,再册封婤儿,那就不如等到乘船返回洛阳途中,找机会跳河!为了避免殃及无辜的锦绣,只好多苟活一阵子了。

体力一旦恢復了,陈婤就由锦绣寸步不离跟随着,走出塔顶形阁楼的唯一套房,走下廻旋楼梯,到迷楼的三楼、二楼各处逛一逛。她最多只能下到二楼,因为有一扇从外面锁住的木门挡住了从二楼往下的楼梯。不过,她可以听见不时从一楼传上来的丝竹声。据锦绣说,迷楼的一楼大厅是宫廷乐团每天练习演奏之处。

迷楼的二、三楼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格局迥异于一般建筑。通达各个房间的走廊都不是直线,而呈现各种弯曲的弧形,绕来绕去,穿过一扇又一扇精雕细琢的门户,令人很容易迷路,却又甘于徘徊在这神奇的迷宫之中。尤其宛如梦境的是,墙壁上掛着一面又一面大型铜镜,让人走着走着,就会不期然遇见镜中的自己...

迷楼的墙壁也嵌着许多扇綺窗,开窗即可望见外面的树林。其中大多数花树只剩枯枝,但也有耐寒的梅树。红梅、腊梅、白梅皆在或晴朗、或阴灰、或飘雪的天空下,凌寒灿开,随风飘送阵阵清香,传到窗内来,凉凉沁入了陈婤的心肺,也让她深深感到了活着的美好...

陈婤失去了再寻短见的衝动,就只能劝自己稍安勿躁,慢慢想办法。

由于陈婤喜爱看书,在阴历年前,锦绣就拜託太监们从行宫的书库搬了许多书过来。然后陈婤每天一卷书接一卷书看,阴历年的十五天似乎过得很快,转眼即至元宵节。这是陈婤虚岁十八岁生日。她不由得记起了整整三年前,她该及笄而不肯及笄的元夕生日,在大兴宫苑之中,杨暕赠予随身的翡翠玉珮,说是生日礼物,婤儿一定要收...

那一刻的惊喜在这一天回顾,却变得格外刺心!陈婤满腔伤痛,含恨取出了那块依然碧绿剔透的翡翠玉珮,走到了一个小窗子前,把原本只开一条细缝透气的双扇窗户推得敞开,就顺手将翡翠玉珮狠狠扔了出去!然后,她不禁又痛哭了一场。直到黄昏,泪痕犹未乾。

这一晚,杨广在迷楼一楼的大厅举行元宵晚宴。他并未派遣太监问陈婤要不要赴宴,但指使一名宫女交给陈婤一套新衣裳,说是送她过生日,并附赠了一个精美的卷轴,卷纸上写着一首题名为《元夕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的五言诗: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

燔动黄金地,鐘发琉璃台。

杨广既是诗人,品味自然不凡。他叫宫廷裁缝给陈婤做的新衣裳,主色虽是亮丽的桃红,却一点也不土气,镶上月白色滚边,倒显得颇有仙气。

陈婤眼看这艷而不俗的桃红色,当下想起了萧皇后说过,皇帝諭示,婤儿小时候就给姑姑收养了,算是皇室的童养媳,不必给生父守孝三年,已经守了一年就算足够了。

皇帝这种说法在陈婤看来,未免强辞夺理。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要在受封入后宫之前了结此生,那铁定是守不满三年孝了,早点除孝也罢。既然来日无多,不如放纵一下,尽情享受自己的喜好。

自从仁寿四年阴历十一月下旬(西元604年阳历十二月中旬)开始守父孝,陈婤已有将近十四个月没添过新装了。难怪她看这套新衣裳华丽而不失秀雅,自会不免心动...

陈婤换上了桃红色锦缎新装。她随即发觉,这套衣裳做得出奇合身!当然,宫廷裁缝早就有她尺寸的记录,可是她通常会要求裁缝把胸围、臀围的部份做宽松一点,不知为何这次没有那样做?难道,皇帝特别交代了裁缝不要做那么宽大?日理万机的皇帝怎会管那种细节呢?

无论如何,这套新装把陈婤最近几年来有意掩饰的身材曲线都彰显出来了。她略感羞赧,但是暗想:反正不出门,衣裳紧一点,倒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