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诏狱第一仵作 第335节(2 / 2)

她决定,扔点东西出来。

“这个香囊……我的确认识。”

叶白汀一直在观察她,提前猜到了她的心思,截了她的话:“魏士礼和方之助带给江汲洪的,是么?”

姚娘子一愣。

“两次案发现场,先后是方之助和魏士礼的场子,并没有请彼此,却先后以‘送东西’的理由过来,请见江汲洪,”叶白汀眉目疏淡,声音锐亮,“他们是这条贩卖链的人,还是你姚娘子是?”

姚娘子:……

她感觉现在很危险。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年纪不大,人很瘦,腰很细,连说话神态都很平和,没有那么多经历血杀才有的锋利感,可就是让她很忌惮。

就像所有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脑子里的计划,对方全部知晓,并且能先一步判断出来,跟她说:你看,你想说的,你想抛的方向,我已经替你说出来了,是不是很惊喜?接下来你最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否则——你会很危险哦。

该要放弃什么,该要放弃谁,该要给出什么,该要给出多少……

姚娘子心下迅速思量:“那两夜奴家的确看到魏大人和小方大人分别拿了这样的香囊,过来跟江大人回事,奴家听到的不多,只隐约听他们讲,这香囊,好似并非他们自己所有,而是办事的时候,在别处寻来,觉得有问题,拿来给江大人看。”

“是么……”叶白汀眼神微深,“只有这些?”

“不止,”姚娘子抿了抿唇,迅速交代了几个名字出来,“……李明顺大人,还有孙季果大人,奴家也见他们身上挂过一样的。”

叶白汀示意申姜记下来。

这些人名中,有锦衣卫目前发现,且正在观察中的,也有全然不知的……

姚娘子这个举动很明显,应该是知道却不过去,料到锦衣卫不会罢休,想卖小保大了,就是过于谨慎,卖的都是乌香的买家,自己人倒是一个没说。

意外收获当然多多益善,锦衣卫人手有限,至今很多东西没有办法完全收网,能抓一个是一个。

叶白汀看着姚娘子:“你知道这香囊里装的是乌香?”

“不知,”姚娘子很谨慎,“只知道这东西好像有点奇怪,用过的人都有点……不好说。”

“既知有问题,为何不报官?”

“小公子这话说的,奴家这等身份,哪敢得罪贵人?别人愿意玩这个,奴家有什么法子?再说这也没死人没出事的,客人还更快活了,我的姑娘们都能少遭点罪,奴家为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报官?是嫌命太长,日子太顺,还是挣的银子太多?”

叶白汀眼梢微垂:“你怕官。”

姚娘子拍胸口:“当然怕啊,奴家可怕死了,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这种小蚂蚁啊。”

叶白汀看着她,视线突然犀利:“你怕官,为何要帮他们拉线?”

姚娘子表情没半点变化,仍然是端着笑:“拉线?这是何意?怎的今日小公子说话,奴家都听不懂呢?”

“汤贵,樊陌玉,潘禄……还有申千户名单里那些人,在升官之前,都不认识吏部的人,没有交往,却所有人都认识你,是经你介绍,有了这升官的路子,对么?”

姚娘子眼底迅速转动。

叶白汀:“姚娘子的花船,不仅买卖乌香,还买卖官位——可别推说不知道,姚娘子从无人问津的小小花娘,爬至今日位置,凭的可不是天真无知,你船上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每一个姑娘和客人的秘密,你都知晓。江汲洪是什么人?除了你的入幕之宾外,是否和你有类似的身份,类似的背景?你只说魏士礼和方之助曾带着‘东西’找他,圆说是解决什么事,解决什么事?你的事么?你丢了几箱东西和货款的事?他在帮你平事?”

几句话,压的姚娘子额角渗了细汗:“这……奴家不知道锦衣卫都查到了什么,但桩桩都是这么大的事,同奴家有什么干系?奴家只是做生意,这有来花船上消遣玩乐的,就有谈事的,别人非要借这个地方做事,也不是奴家的错不是?锦衣卫不能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乱扣帽子吧?”

“不懂?行,就说点你能懂的。”

叶白汀一个眼神,申姜那边立刻呈上新证据——

一张空白的宣纸,还有两枚玉质花牌。

姚娘子眼梢一眯。

叶白汀:“潘禄因何被射杀,是不是不听你们的话,未受你们招揽,有向锦衣卫泄密嫌疑?”

“到底邪不压正,你以为你们布下大网,杀人灭口,就能阻止一切了?”申姜冷笑一声,“搞得那么机密,又是秘法,又是花牌,全都花了心思,叫别人看不出来……小看谁呢!瞧见没,我们指挥使破解出来了!不就是浸过特殊药汁的纸,用解法调水,毛笔蘸取,往纸上一扫,字就都显出来了!不就是混在诸多姑娘牌子里看起来一样的花牌,找个按扣机关而已,是什么难事么?要我当场表演给你看么!”

姚娘子彻底变了脸色,一时间连圆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白汀视线滑过宣纸:“我不知潘禄拿到这样东西有多艰难,但内里信息至关重要,清晰记录了你们几笔生意的交易过程,还有这花牌使用方式。所有人选,生意对象,都是你亲自筛选出来的,分出三六九等,可以做生意的,可以做交易的,可以控制的,可以转到吏部做另一种用处的……你几乎包揽了前期所有事,但又不会暴露于人前,直接说交易,这些自有别人来,你只需要筛选推荐,给选出来的人以信物——便是这花牌。”

“花牌是你花船上所有姑娘都会有的东西,用以送恩客,示空闲,但凡上了花船的客人,基本上都会有,处处都是,但你姚娘子的花牌,和别人不一样,花色图样和姑娘们相仿,随季节流行,时时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其内多出来的暗扣,所有你的花牌,都由精工巧匠特殊制造,内设机关,不懂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当它是寻常花牌,认识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信物,带在谁身上,谁就是目标……”

“你的花牌数量不多,也会回收,根据要找的人不同,诉求不同,机关内扣露出的标记也不同,一种是升官,内里简笔画了个小棺材,一种是发财,内里画了颗元宝,不管乌香贩卖上链,还是吏部这边,不认人,只认牌,有了花牌的,就可以继续走接下来的流程,或是交易银钱,或是交易自己……而你姚娘子,整个过程隐在背后,客人们甚至都不知道一切由你安排操控,我说的可对?”

姚娘子:……

申姜:“好教姚娘子知道,这两种花牌,我们已经找到不少,我劝你好好说话,别再撒谎!”

姚娘子脸色微青,紧紧抿了唇,没说话。

叶白汀:“别人暂且不提,只说死者樊陌玉,还有你们想杀的潘禄,是你相中,介绍到吏部的,我没猜错吧?你把他们介绍给了谁,尚书大人江汲洪,侍郎魏士礼,还是郎中方之助?”

吏部三人站在一边,都没有说话,江汲洪面色仍然很稳,看不出什么表情,两个年轻人也试图平静,可过于紧绷的肢体语言还是泄露了他们的情绪,他们在紧张。

两位厂公这会儿情绪倒是很轻松,看戏看得很愉快,不过……也得小心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警惕未减。

姚娘子突然笑了。

她抚着脸,眸底笑容低低,闪着诡异的光:“我都说跟我没关系了,锦衣卫还如此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没做过的事,要我如何招认?你们上刑吧,看能不能屈打成招。”

这是要耍赖啊!

申姜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证据列堂,基本是铁证如山了,你还敢不认?还敢这么犟?你图什么呢?以为这样就判不了你的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