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遂我想问问你,我该如何……”
“激怒他?”
“嗯。”
叶从夕慢慢站起身,目光远眺,满眼冰冷的湖水,不及心头的寒意万分之一……
“叶先生,”她轻轻地拽拽他的袖子,“不为我,你为他。他若厌烦什么,很快就会抛之脑后,待到……那一天,他许是伤心一下,就过去了。他还是裕安祥和九州行的掌柜,还是与你笑谈尘世之人,你说,是不是……”
他不动,她又求,“叶先生……你若不肯告诉我他的软处,那我只能又哭又叫,撒泼打滚儿了。”
她捏了嗓子,无力的语声俏皮地逗趣,他更觉心酸,长长叹了口气,“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
“我与天睿有约在先,若是有朝一日,你愿意离开,他不能拦。”叶从夕低头看着她,“待他厌烦你之后,你能跟我走么?”
她一愣,“叶先生……”
“山林水涧,远离尘世,你好好儿养身体,天地灵气,许是……能留下你……”
莞初想绽给他一个笑,可一开口却是噙满了泪,“……多谢先生。可我……不想离开他……”
“你激怒他,不就为的是他再不回来见你么?”
她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能离开素芳苑……那小楼上有他们的拔步床,有他们的菱花镜,有伊清庄送给他两个成双成对一年四季的衣裳,她还没穿尽……待到那一刻,她要躺在他们的鸳鸯帐下……
“叶先生,求你,告诉我吧……”
看着她含泪请求,心痛到极致,人已无力把握,良久,他开口道,“天睿……此生最重是他打下的天下,最在意的就是他的生意与盘算。你……”
这一点,莞初豁然开朗,喜道,“哦,我明白了。那,我有多少时日呢?”
终是不得不提到这绝命的时日……叶从夕低声道,“还有半年……”
“哦……”莞初仔细回想着,娘亲是卧床两个月后离世的,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得在她有力气闹的时候,这么算起来,两个月左右,嗯,该是够了……
……
起了更,漫天星斗挂得那么高,那么亮,却是耐不得秋风煞凉,呼呼地扫过大街小巷,清理得冷冷清清……
齐天睿从裕安祥出来,眉头紧锁,刘泰行事如此谨慎,始终不曾让仓中粮少于一半,这样一来,若是不想牵扯裕安祥,就万不能抓到同源的把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河南一场天灾究竟是不曾把江南的*解救……
“爷!爷!!”
冷风呼啸,远远奔来一匹快马,嘶哑的嗓音穿透风尘!
齐天睿一惊,见是石忠儿,大步迎了下去,石忠儿跳下马来几乎是扑在他脚下:“爷!同源的金陵米库今儿夜里全部出空了!!”
“什么??”齐天睿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同源的金陵米库今儿夜里全部出空了!!”
“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石忠儿一脸急汗,“前晌就探得说要再往北边儿运粮,要的急,原本该从阜济各县调运,可那边不知因着何事,一时没调动,刘泰急了亲自下令,先把金陵的粮食运走,各县两日内冲入即可!”
齐天睿闻言脸色煞白,脑子好一刻才反应过来,刘泰!刘泰!!老狐狸!你终于出了昏招儿了!一招昏,你的死期就到了!!
齐天睿强自冷静下来,刘泰铤而走险,定会迅速补救,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恐一天就烟消云散!齐天睿立刻吩咐:“石忠儿!快,赶紧去跟着押粮,我随后就到!!”
“是!!”
打发走石忠儿,齐天睿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待到齐府,直奔东院齐天佑的四方小院。
一把推开门,嫂嫂兰洙正伺候天佑更衣,齐天睿上前拉了他就走,“大哥!快!”
“天睿?作什么??”
天佑不待问出口,已是被齐天睿拖到了门外,强压了声儿道,“大哥,我现在说,你听着,莫要问我因由,我桩桩皆有实据!”
看齐天睿双眉紧蹙,额头挣汗,天佑大惊之下,只敢点头,“你,你说,出什么……”
“大哥!我这里有两封三叔的亲笔信,一封是给朝中御史方简博方大人;一封是给仓场侍郎于潜于大人!”
“三叔的信??”天佑接在手中,惊得不知所措,“这……”
“快!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六百里加急??”天佑急道,“这怎么行??六百里加急走的是官驿,是朝中用来急报军情的!地方上若无重大灾情,不能启用!!”
“大哥!此刻就是重大灾情!!你可知道,江南官仓在运走漕粮之后里头根本没有一粒粮食!”
“什么??!”
“大哥,”齐天睿耐下性子道,“你之前所探无误,裕安祥确实与同源入股,为的就是探明这背后的勾当!我有确凿的账本明明白白记下他们强占官粮,早先我就书信给三叔,三叔助我两封信,嘱我不到最后关头不能用!今儿夜里,同源已经把金陵的粮全部运走,此刻官仓空无一物!你是俭事大人,赶紧去,封闭所有官仓,不到御史大人亲临,不能打开!!”
一番话说得齐天佑额头冒汗、手脚冰凉,事关重大,大到倾覆天地之祸!可兄弟的话字字凿凿,手中的信正是三叔那苍劲的笔迹,他险些接不住却知道此刻断不是手软之时,咬牙道,“好!我这就去!!”
“大哥!”齐天睿一把拉住,“记住,一定要贴上府衙的封条!朝中有令,胆敢撕封条者,杀无赦!”
“我知道了!”
“大哥!”齐天睿紧紧握住颤抖的手,“大哥,就是有人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绝不能离开官仓!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