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为夫后悔了 第79节(1 / 2)

“三爷来了。”

“嗯?”

莞初一怔,抬起头,天悦来了?自端阳节,相公醋性大发,从此把素芳苑看了个严严实实,说要见谁都得先跟他说,否则不许见。天悦也被他说了一顿,不敢再一个人往这楼上跑。这怎的又来了?

“……哦,让他进来。”

莞初将将掩了桌上的谱子,天悦就大步走了进来,眉头锁,神色凝重,一进门,就把人都打发出去。

“天悦……”莞初蹙了眉,想说这怎么使得?你二哥要是知道就咱们两个在这楼上说话还了得?

“莞初!”

她还没问出口,他一声唤惊得莞初一挣眉,“你怎的又叫……”

“放榜了,我考中了!”

“嗯?那,那不是意料之中么?”

“考得太好,要入官中了!”

“啊??”

☆、第103章

……

一入伏天,连着几日不曾下来一滴雨,蝉鸣聒噪得厉害,日头干烤一天,任是这府中到处都是莲池、鱼塘,口鼻之中依然难寻清凉;日长夜短,太太奶奶们热的时候吃不下,多添了一顿夜宵,下人们当值轮班的时候也长了,静夜不得排遣;白天烦扰的应酬、打理都多过了从前,无端就会烦躁。

齐天睿外出已是半月有余,闵夫人在钱府也是一住十天,莞初正得着好好儿将养了几日身体。只是自复了那药,不知是因着断了重续果然又不耐,还是麻木之后感觉异常灵敏,药服下去心就跳得厉害,可不待第二日续,又疲乏;绸子上也比从前时候短了,腿脚无力。莞初有些怕,强着自己不肯下来,总要硬撑出一身的汗才要作罢,这么坚持了几日,竟果然觉着好些,气顺,语声也有了底气,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身子好些,人却依然倦倦的,没什么精神,夜里也睡不踏实,琴谱子一写就是半宿。那琴音,不再是从前山林水间,街头小调,转转悠悠,竟是青砖灰瓦,再出不去这小小的赏花楼……

往东院去请安,日头炎炎,心不在焉,兰洙嫂子拉着她悄声打趣儿说:怎的?相公这才走了几日,人就蔫儿了?莞初一愣,脱口而出:巴不得他不在呢,哪里是个省事的!兰洙听着就笑,笑得腰都弯了,莞初这才觉着失言,满面羞色,比那红莹莹一片的玫瑰花还要娇艳……

一路往回,不觉低头寻思,原来竟是因为想他么?才不是呢!原先亲近,腻在一道,总能得着几句体己话,能说说琴,说说谱,他的语声也好听;可自打船上一夜,就原形毕露,一开口,就下道,什么话都敢说,腻得人心跳不动,羞得人浑身发烫,哪里还有一句可心正经的?

白天做不完的公务也要搬到了床上,宽衣解带,薄衫不整,握着笔也是一副纨绔浪//荡相,怎么瞧都再瞧不出裕安祥掌柜的气势,活脱儿一个不沾书香的登徒子!她在一旁,也只有小衣儿薄裤,研磨、蘸笔,羞人暧//昧,哪里还有半点红袖添香的意趣?掩下帐帘,除了折腾人,再不懂得什么心疼,只管自己尽兴,从来也瞧不出她难受……

这种相公,想他作甚?才不想他!

回到房中,小心眼儿里依旧嘀嘀咕咕的,随手整理这几日写的琴谱,呀,这么多?厚厚一沓子,比原先在家的时候半年做的还要多,没有词,只有曲,一夜一夜的,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吩咐绵月从床头取了木琴来,支在膝头,抚在肩上,她最喜这样随意,像使琵琶一样抚琴。手指轻轻抚过鹿筋的琴弦,落在那水晶的花瓣上……

想起泽轩一夜,他一颗一颗往上黏缀,汗珠子落下来,比这水晶都大;他以为她睡了,实则,两只琥珀忽闪忽闪地露在被子外,就这么瞧了他一夜……

轻轻拨弹,眉头微蹙,人在其中,目光看着纱窗外,枇杷叶子闪着日头,恍恍的;没有了夜里漆黑的遮掩,琴音将那谱上心思肆无忌惮地奏了出来,如此腻人的缠//绵滑出指尖,指尖颤,人心跳不已,险些都有些抱不住琴身……

原来,心思落在琴弦便再掩不住,相思缠,缠得心苦,夜不成寐,牵挂心肠;人忽地软,额头烫烫的,昏昏沉沉,全是忘了将才一路的抱怨,停了琴,低着头,手指抠在那水晶上动也不动。

这谱曲……只能藏起来,不给人知道,更不给他知道……又悄悄儿地,盘算归期,盘算着可是该再停了药……

“奶奶,奶奶,大爷的信。”

莞初正一个人出神,艾叶儿走过了递了一纸薄封。莞初忙接过,打开来,纸上只有三个字,看着那苍劲的笔力,墨透纸背,莞初蹙了眉……

……

天长,直到起了更,日头才落尽,余热虽在,荷塘上到底起了些风,摇得一池子荷叶起了涟漪。

用过晚饭,莞初带着艾叶儿出了门,一路闲走,来到荷塘弯处,远远地就瞧见那大青石上,一个人压着腿,拉着一副练功的架势。心道,他如今是越来越不知避讳了……

天悦应考府院,是齐允寿早早做下的安排。翰林府的子弟,读书要进官家书院,教授,亦非府院师傅不可,而后方计较一步一步应举。每年府院招考,总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直接选作监生,一年府院读书,期间若是乡试中举,这监生的名头也就搁下不提;若是不中,可来年应着各府乡推举进入国子监读书。

监生是官例,有薪饷,已可从仕。

可天悦天生一副金嗓子,也一心要入梨园,天大的秘密,一个人苦守,直到莞初嫁进齐府才算有人分担。一时被他缠得心软,莞初也答应相助。两人原计较让天悦先去府院读书,混着时日,待他精炼技艺,寻了时机再做计较。岂料,千算万算,不曾算到有这么个处处为他打点的二哥。不但早早引见了府院的师傅,更私下请了于他教导。

这一考,师傅出的题,岂能不中?非但中,天悦还拔了头筹,明年就算是往上推举一个做监生,也非他莫属。

监生是官中人,再下水往梨园去,莫说齐府要动家法,国法怕是也难容。放榜时,天悦只若晴天霹雳,莞初闻听心虽憾,却由不得悄悄松了口气,毕竟此路艰辛,浴火方能重生,若是知难而退,及早放手,未尝不是件好事。可天悦的心早已不在这翰林府邸,老祖的荣耀落在眼中只觉禁锢,满心最崇敬之人只有谭沐秋。

莞初一时劝不出口,只觉心疼,助他,必是干戈一场,生死难料;不助他,谁又敢说不是一场生死,难料干戈……

此刻看着那挺拔的身型,一招一式已然掩藏不住那要破茧而出的力量,莞初不觉蹙了眉,轻声吩咐艾叶儿看守,自己走上前去,默声站了。习武之人,如今的一招一式已然都入了台上的板眼,由不得人想,当年他习武可就是为着今日的架势?

待收起招式,天悦已是一额头的汗,回头看着莞初,笑了,“来了也不叫我。”

原还想说“你还不是早就听着我了。”,却没那心思,莞初笑笑,“与乐园回信了。”

“哦?”天悦边擦汗边欣喜道,“师兄怎么说?”

莞初嫁过来方知天悦是齐家三公子,当时惊得几是五雷轰顶,可谭沐秋得知时,只是轻轻一挣眉,一个字都没有……

“你自己看吧。”

天悦接过信,看着那上头的字,翻来覆去,一头雾水,纳闷儿地看着莞初,“‘《三家店》’?这算什么答复?是说我会像秦琼一样被发配?”

莞初没做声,接过那信,轻轻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儿想娘身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

幽静的荷塘,女孩儿的声音唱出老生悲怆,轻风微送,更觉凄凉……

两人相对,半天无语,直到漆黑的夜彻底笼下荷塘,水廊桥上起了朦朦的灯烛,天悦这才哑着声开口,“师兄他……”

“他就是想告诉你,这世间没有回头路。一断,就是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