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为夫后悔了 第3节(2 / 2)

叶从夕似是一惊,而后匆匆步下石阶迎上齐天睿,一把握了他,平日那握笔的手此刻竟是如此有力,直握得齐天睿痛得呲了呲牙,再看这苍白失神的脸色,这才惊道,“从夕兄,你这是怎的了?”

“天睿!为兄,为兄从未逢此绝境,解救之人唯有贤弟,但求不辞!”

话语磕绊,急切的嗓音竟是有些发哑,齐天睿赶紧握了他接道:“你我兄弟何出此言?兄长有难,齐天睿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一面说着,一面挽着他往里让,“快快里面请!”

二人进到小厅,齐天睿让了座又亲自斟了热茶双手递过,“兄长莫急,有话慢慢儿说。”

叶从夕接了,勉强抿了一口又搁下,口中依然发涩,“天睿,为兄……实在难以启齿。只与你情同手足,这……”

“说吧,客套什么!”齐天睿不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那只得请贤弟担待为兄枉大不尊了。”叶从夕双手轻握,不自在地抚着指节,“话还要从为兄去年出行说起。”忆起从前,语声稍稍缓下来,“那日将将出了金陵便在河边偶遇一小童,正拿了树枝在地上作画,寥寥几笔,十分的意思,十足童趣。我瞧着喜人,便歇了脚也在青石上坐了,和着他勾了几笔,岂料那小童不惧竟是接着对了下去。我兴起,指点他一二,那小小年纪便虚心好学,一点即通,甚得我心。一来一去,不觉就到了晌午,小童不肯舍我而去,随他来的老家人便邀我一同往他家中去。彼时兴致正浓,为兄便随他们去了。府宅临水,清静雅致,一家人知书识礼却又似小庄农户,彼此甚是亲近。席间与我相谈亦欢,更邀我留下做小童的师傅,我想想也无甚当紧便随口应下几日。……谁曾想,这一教就是一年。”

天睿耐着性子听这娓娓道来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早知道他是做了教书先生,在人家寄食、一待就是一年,又如何了?可瞧那双眉相蹙,眼眸深邃,似深思又似难言的模样,齐天睿不敢破这尴尬,只得低头抿茶。

“这人家,家风随和,悠然度日。府中,有位小姐,是小童儿的姐姐,宅邸不大,常相见。”

这一句,不长,叶从夕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艰难,齐天睿听着听着忘了喝茶,心燥一扫而光,眉毛渐渐弯了,嘴角一挑:“从夕兄,你莫不是瞧上人家小姐了?”

原是一句玩话,却不想竟是让对面之人忽地默然无声,齐天睿方觉失言,“从夕兄莫怪,我……”

“你所言不差。”叶从夕轻声打断,抬眼看着齐天睿,苦笑笑,“天睿,为兄平生技无所长,笔醉画痴,天生不合时宜。原也当此生烟水孤篷,万里山川,自甘荒唐。可自与她相识,我……便离不得了。”话到此,轻轻顿了顿,再开口,如此柔软,“一颗玲珑心,满是俏心思。隔窗听琴,我可一日不食;一颦一笑,我便夜不成寐;为与她荷塘相遇,我日日守候,风雨不忌。每日见,再见不够,一墙之隔,也是鸿雁传书,曲意难尽……”

七尺男儿,一箪食,一瓢饮,万里江河,醉写山川,天地只此一人!此刻竟是缠绵出小女儿心思。齐天睿心里忽道哪日该跟娘亲一道拜拜佛祖,这真真是夺了魂魄、活见了鬼了!

“就这么愚着,整整一年。春去秋来,竟觉已是天长地久。一日书童戏言点拨,愚兄方才顿悟,赶回来预备求亲。这一别,不过数日,绸缪遣绻,思之切切……”

齐天睿就这么喝着茶瞧着,瞧着眼前人沉浸其中、情难自已,“完了?”实在未听出什么要紧的险情。

“谁曾想……”叶从夕柔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怎么?是世伯不允?”左右也唯此猜测,齐天睿随即宽慰道,“兄长放心,只要你二人心意相许,一应宅邸礼俗我替你张罗,绝不会让嫂夫人受委屈。”

叶从夕摇摇头,“我叶家行医为善,富贵贫穷皆一视同仁,怎会生出嫌弃之心。”

“那是为何?”

一时无言,叶从夕深深吸了口气,方缓缓道,“我无恙,只是我走后那家为小姐定了亲,已然收了聘。”

“这么快?几时的事?”

“十天前。”话至此,终是无路可退……

“哦,那也……”齐天睿正应着突然噎住,十天前??脑中不知何处忽地一跳,方觉这夤夜来访的异样,不敢笃定心中猜测,只小心问道,“从夕兄,敢问这小姐,家是哪里?”

“粼里。”

齐天睿猛一怔,还未及应,只闻得耳边又道,“小姐,乃是粼里宁府宁老先生的千金,芳名:莞初。”

窗外夜风紧,入冬一些些清冷将这房中热络凝结,桌上热茶冷去,兄弟对视,一个百感难言,一个呆成石刻,突然,朗朗大笑划破尴尬:“哈哈……”

“你……”

“哈哈……”齐天睿实在难以自持,“从夕兄啊,你我兄弟真是一家人啊。”

“天睿!”

这简直比戏台上的戏还要精彩几分,齐天睿手握着拳频频捶打桌面,强忍了笑,“这么说,若是你晚回来几日,咱们就要在我岳丈家见面喽?”

“休得无礼!尚未过门,何来岳丈!”

眼见大诗人羞恼得咬了牙关,齐天睿却不肯理会,瞅着他结实实斜了一眼,而后翘了二郎腿端起冷茶悠然一口,“从夕兄,我与那女孩儿可是有渊源。若我料得不错,她自下生先父就已然为我二人定下亲事。五年前正式换了八字,那个时候她也才不过十岁。这样算来,她生就是我媳妇儿啊。”

“岂有此理!父母愚命,枉定终身!似你我之人,难道也要如此蒙蔽了双眼不成?”

“我也烦!”齐天睿搁了茶盅,甚是无奈,“可我们老爷已然去了,所谓父命遗嘱,我这做孝子的装样子也得装啊,何况还有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呢!”

“天睿,我……”叶从夕被堵得一时语塞,指节捏得泛了青白,“为兄知道此事有悖伦常,强你所难。……我也是走投无路,心意难平,你……切不可为了老人一句遗言就生生将为兄的心夺了去。……何况,你有千落,你与千落才是两心相悦,何必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坏了你们的情意?”

“掀了盖头不就见了么?明媒正娶,我齐家下了多少功夫,岂可说罢就罢!”

“这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齐家多受连累。定当背下厚礼亲自登门于老太君、太太,于齐府合家请罪。聘礼多少,为兄更当加倍赔奉!”

“赔奉?”齐天睿挑了眉,“我那里头有老祖母给孙媳的传家珠宝还有两株玉珊瑚。你就是有银子,哪儿买去啊?”

“天睿,你,你不可如此为难我!我……”

“嗯……”齐天睿拖长了音儿,状若深思,忽地一眯双眼凑了近前,“若不然这样,把你说的那个宝贝给我,我就答应你。”

叶从夕闻言脸色煞白,断然道:“不行!”

“瞧瞧!”齐天睿立刻瞪了眼睛,“那我也不行!”

“你!”叶从夕腾地起身,“也罢!告辞!”

“哎!”齐天睿赶紧一把拉住,“罢了罢了,这些年怎的越发连句玩话也听不得!”

“真真无赖!”见他一脸促狭,叶从夕恨得一把甩开,“可知这于我是何等之重!你,你竟如此玩闹!”

“莫急,莫急,”齐天睿赔笑安抚道,“我知道了,不就是我一不当心把聘礼下给嫂子了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事还小?下了聘就是定,再退可是要过官府的。”

“这倒也是,”齐天睿蹙蹙眉,“我可没空儿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