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用过饭了没有?”周妈妈殷勤地道,“若是没有,半个时辰之后摆饭行么?”
“嗯。”
周妈妈喜滋滋地出门去张罗饭菜。
萧错又端起药碗,“喝不喝?”
“不。”裴羽裹紧了锦被,赌气地看着他。
“让我动手?喂还是灌?”
“……”裴羽的神色转为委屈。
萧错无声地叹息,尽量让语气柔和一些,耐着性子道:“听话,行不行?”
“你让我想想。”裴羽拥着锦被坐起来,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忽闪着。
萧错对她扬了扬一边的剑眉,表示自己耐心有限。
裴羽小声道:“你今晚不走,我就把药喝掉。不然……”不然怎样呢?她也不知道。
她这是有多傻?刚说完要在这儿用饭,饭后难道还会走人不成?“行。”萧错态度干脆地应下,把药碗送到她近前。
裴羽立刻扁了扁嘴,喉间哽了哽。
萧错见她真是受够了的样子,终于有点儿不忍心了,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再熬一段时日,不要前功尽弃。”
“好,我听你的。”裴羽绽放出璀璨的笑容,把药碗接到手里,慢吞吞喝完。
小柜子一角摆着一碟子窝丝糖,萧错拿起一块,把糖纸剥开,送到她唇边。
裴羽就着他的手把糖含到嘴里,过了片刻,看着他笑开来,眼里似是落入了星星点点的阳光,潋滟生辉。
笑什么笑?吃块糖就能那么高兴?至于么?萧错腹诽着,起身去更衣。
裴羽躺回到床上,片刻之后,璀璨的笑容渐渐收敛,直至全然消散。
她与他的这段姻缘,娘家是无意中成全了她,但也有着挟恩图报之嫌。
萧错年少时,双亲先后辞世,留下了他与二弟萧锐、三弟萧铮,萧家旁支不肯出手帮衬。那时候,是裴家念着旧情,将萧锐、萧铮接到府里照顾了几年。
去年冬日,萧家已成为京城显赫的新贵,裴家则是风雨飘摇。她的祖父心焦之下病倒在床,萧家三兄弟时时前去探望。祖父在这时候提出意欲与萧家结亲的意愿,要萧错尽快娶刚满十四岁的她进门。
萧错听了,只是说要当面问问她愿不愿意。
那日见到他之前,她并不知晓原委——父母疼爱她,不想她说出违心之语。
萧错单刀直入,问她:“你愿意嫁我么?”
她先是惊讶,之后面颊烧得厉害,郑重思忖片刻,还是顺着心迹点头,“愿意。”
“那就好。”
她念及病重的祖父,傻呵呵地问他:“这是为了冲喜么?”
他沉默片刻,给了她一个和煦的笑容,“不要胡思乱想。”
她却因此有了清晰的预感,一向宠爱她的祖父已病入膏肓,几欲落泪。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今年二月,她嫁入萧府,做了济宁侯夫人。
可是,祖父并没能因此好转,三月初,撒手离世。她伤心得不行,又因自幼底子单薄,大病一场,需得悉心将养,到现在也没痊愈。
而萧错那边,新婚当夜都不曾碰她,之后只在每月初一回内宅见见她,吃一餐饭,歇息一晚。下半年,她病情见好之后,他命几位管事帮着她打理内宅诸事,让她顺风顺水地接过主持中馈的权利,其他的,一切照旧。
祖父离世已有半载,想来仍是伤心,可她也明白,不能再一味纵容哀思,要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只是,如无意外的情形下,她与萧错一个月才见一次,这样怎么能够过得顺遂无忧?他能记得她的模样已是难得。
往好处想,她可以认为,他是因为她还未及笄的缘故,全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对待;往坏处想,她完全可以认为,他根本就觉得她可有可无,只把她放在内宅当个摆设。
要知道,她自十来岁起,他冷酷冷情的名声便已无人不知。他的不近女色在一些人看来,不是因着洁身自好,而是因着根本无心女色亦或儿女情长。
所以,裴羽从不担心萧错会纳妾养外室,她担心的是他对任何女子不屑一顾——包括她这个结发妻。
所以,裴羽因着昨日他破了惯例不回来就寝,真的心慌了。
是为这缘故,她今日泄气兼赌气,做了甩手掌柜的,不理内宅事宜,更不愿再服药。
那些都是为着他的缘故,她才兴致勃勃地去做去坚持,若是失了他,她根本就不需要像守着规矩一样每日服药,左不过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痊愈。
这一切的症结,是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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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一如萧错每次回来的情形:用饭,看书,沐浴更衣,在临窗的大炕上歇下。
裴羽一直暗自气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