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慢慢堕入梦乡。
正如她说的,一时半会儿改不掉睡相差的毛病。
她睡得很香甜。
萧错比较辛苦,但是心里早就有准备,火气与不耐烦全无,亦不会因为她无意间的举动想到别处去。
她掀被子,他就给她盖好;她要翻身往外跑,他就用手臂把她圈住;她往他怀里拱、抱着他,他就随她去,横竖自己也不吃亏。
之前他不以为自己能够入睡,后来居然也睡着了。寅时之前,出于习惯醒来,该起身去上大早朝了。意识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与裴羽的情形很是——亲密。
他一臂揽着她身形,她一臂松松地勾着他肩颈。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小脑瓜到了他枕上,和他面对面,呼吸相闻。
她睡着的时候,比谁都自来熟。
萧错离她再近一些,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裴羽微微躲闪,手臂改为搂住他颈部。
更亲近了一些。
萧错觉得有趣,唇角缓缓上扬,笑意渐浓,在昏暗的光线中,凝着她弧度优美的唇。
到底是什么都没做——没时间享受这般的好光景。
他动作轻缓地移开她的手臂,把自己盖着的半边被子移到两人中间,随后起身。
自鸣钟响了。
他听到厅堂的门被人推开,似是周妈妈的脚步声。果然,片刻之后,他听到周妈妈的低声申斥、值夜的半夜懵懂的语声。
很快,半夏到了屏风外,用带着睡意地语声小心翼翼地道:“侯爷,该起身了。”
“知道了。”萧错应声的时候,已走向通往东面耳房的房门,去洗漱。
周妈妈走进来,点亮羊角宫灯,想唤醒夫人,起来服侍侯爷洗漱、用饭,别像以前似的,侯爷都出门了,夫人还在呼呼大睡。本意如此,看到的情形却让她一颗心悬了起来。
床上两套被褥,也就是说,侯爷与夫人同床而眠。
她探身去摸了摸里侧的被褥,毫无温度,根本是没人睡过的样子。
睡到一床被子里了,如此亲密,那……
以前侯爷不是特别克制么?最初知道裴家老太爷没多少时日了,新婚夜都不曾碰过夫人,怎么忽然就跟夫人这般亲近了?
夫人还在孝期,若是跟侯爷圆房的话,万一凑巧有了喜脉可怎么办?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让人暗地里说三道四、戳脊梁骨?过来人都晓得,人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可要是在这时期情不自禁,可真是要了命了。
思及此,周妈妈脸色都变了,伸手推裴羽,“夫人,夫人,快醒醒!”
裴羽抬手拂开周妈妈的手,蹙眉咕哝一声。
周妈妈这会儿心焦不已,哪里顾得上惊扰裴羽的美梦,加大力道推醒了她。
裴羽没好气地醒来,见周妈妈站在床前,愣怔片刻,才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侯爷出门了?”
“去洗漱了。夫人,请恕奴婢造次。”周妈妈压低声音询问,“您昨晚跟侯爷……没圆房吧?”
“没有啊。”裴羽稀里糊涂地答完,才有些不悦,“你管的也太多了。”
周妈妈松了口气,解释道:“奴婢知道,不该过问这些,可您得记得,眼下还在孝期,千万别闹出笑话才是啊。”
裴羽压下那份不自在,道:“就算我不知轻重,侯爷也不会乱来的。”
“可你们……”一夜的功夫,就睡到一个被窝了,谁敢担保什么时候克制不住?——周妈妈咽下了这些话,“今日无事,日后呢?”
裴羽很有些无奈,垂了眼睑,被子里的手缓缓游移,感受着萧错留下来的温度。
周妈妈却因为她的沉默想到了别处去,险些急得团团转。思忖片刻,她建议道:“夫人,您给侯爷收个通房吧?这样一来,您既能将侯爷留在房里,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枝节……”
“胡说什么呢?”裴羽生气了,呼一下坐起来,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不准你这样说他。你这是在作践他的品行,记住了,下不为例。”她听得出,周妈妈认准了这是萧错的不克制,可事情哪里是那样?
“夫人千万别生气。”周妈妈退后两步,屈膝行礼,“奴婢真的是为您着想……”
话未说完,裴羽和周妈妈听到了萧错的轻咳声,俱是一愣。
萧错缓步走到床榻前。
周妈妈吓得不轻,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就洗漱完了。
“下去。”萧错吩咐周妈妈,语气没有任何情绪。
“是。”周妈妈行礼退下。
裴羽凝望着萧错,不知他听到了多少,若是全都听到,他会作何感想?若是认同的话,再好不过。若是反感的话……那就是眼下并不确定只想跟她厮守。而那是她不能接受的。
萧错凝视着还来不及收敛起不悦的小妻子,心里的笑意、暖意纠缠不清。
“你听到了?”裴羽低下头去,抚着湖色被面,“反正我就是那么想的,不准你收通房妾室什么的。”这事情很重要,她应该跟他说清楚。
“不准?”她能态度坚决甚至近乎霸道地表明心意,之于萧错,是一个意外。他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唇畔。
“……”裴羽不由得反思,不准二字用得似乎不妥,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女子不该有这种不容置疑的言辞。但是,她就是那么想的,而且不会改变。“就是不准,你看着办吧。”她小声道。大不了就是他生气,然后和离或是休了她,认了。喜欢的东西,在她是决不能与别人分享的,不然,宁可不要。
萧错到了她近前,抬手托起她的脸,“又没做错,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