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祖母找过你。”
沈韵低头道:“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
崔槿更加诧异了。
“你们不会觉得是老夫人赶我走的吧?”
崔槿诚实的点了点头。
外头的门响了几声,应是陈婆在敲门,沈韵扭头对着门外,声音扬高道:“陈婆,进来吧。”
陈婆推开门,站在门外,也没有进来,只是看着沈韵,声音沙哑道:“贵人今日要不要留饭?”
沈韵微笑着看着崔槿,崔槿是偷偷过来的,雅雁楼外还一堆人在守着呢。
沈韵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对着陈婆道:“按平日里的份量吧,贵人忙,不留饭。”
陈婆点了点头,又将门关上了。
崔槿看着面前的门合上,突然生出一抹悲伤,这满屋子的清静二字,这院子里的老妇人,都让她感到难受。
沈韵开口道:“不是老夫人赶我走的,这些年,我的身契早不在聚仙楼了。”若不然,聚仙楼也不会放着她这个摇钱树不用,崔令泽是长宁侯的公子,可满定熙身份贵重的公子比他高的多了去了,凭他也不能让沈韵只跟着他一个,说到底还是他下手早,在沈韵还没有如今的名气,没有如今的身价时,就将人弄到了身边。
“那你的身契?”
“老夫人过来找我,只是将我的身契给我,又同我说了几句话,像我这种人,最想要的当然是自由之身。”
说到这里崔槿突然明白为何这么些年,她祖母明知道沈韵的存在却没有任何表示,而现在却亲自来找她的原因了。
从前,沈韵顶多就是她二哥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她二哥若是对她有意,早就应该将她赎身,而不是由着她在聚仙楼了,可如今却发现,原来她二哥早就将沈韵赎了身,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她祖母应该是发现了沈韵的身契才来找她的。
沈韵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也是可笑,我自幼便身在青楼,这样低微的身份,却祈求有一日能遇一真心人,二公子救了我,让我免于被男人玩弄的命运,我感激他,可见到自己身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变得不知足了,我不想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也不想别人提起我时,说的都是青楼花魁沈韵,我宁愿沈韵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宁愿一辈子隐姓埋名,我也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可你没有公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让人发现了,拿不出公验,会被当做逃奴绑送府衙的。
“我只要不出了这院子就没事。”
这倒是实话,这一处是崔令泽的院子,这么久都没人住,就是那查人的也多是从这里经过,而不过门,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就算是看见了,也不过是当做在这里住一两晚的女人。
崔槿道:“你就这么同我说,就不怕我告诉我二哥吗?”
“你既然来了,就不会告诉二公子。”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崔槿有些担心自己今日贸然前来,会把沈韵吓跑,找到她一次都不容易,她若是再藏起来,还真是不好找。
“这外面都天罗地网了,我能往哪去呢?”
崔槿叹了口气,没想到她二哥要找她,却把她逼到这个份上,这满屋子的清静,可若想真做到清静又谈何容易。
终是她二哥对不住沈韵。
“即便我不说,我二哥也早晚会找到这里。”
这一次,沈韵沉默了,崔槿想,她大概心里是希望她二哥能找到这里的,可是不是现在。
“若是我二哥找到了你呢?”崔槿又问。
沈韵动了动唇,轻声说道:“我藏在此处,也没想过能藏一辈子,我也没有奢求二公子会找我,二公子现在找我,许是因为愧疚,我心里都明白,他终有一天会忘了我,到那时,我也许会离开定熙。”
崔槿缓缓站起身,道:“姐姐,我二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没有立场替他向你道歉,你们的事情,我也无法插手,只求姐姐给我二哥一个机会。”
沈韵看着面前的人,她从前羡慕崔槿,有那样的身世,从小就无需忧愁,她也是真心想要与崔槿亲近,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无论是谁,都保留了几分距离。
她这辈子,最无法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无论是崔槿,还是长宁侯府老夫人,她们对自己都没有任何恶意,长宁侯府老夫人不仅仅是一个爱护孙子的祖母,她还要维护自己的家族,自己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去毁了长宁侯府的声誉。
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夫人,她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别人的那种不屑与嘲讽,她还亲切的叫自己沈姑娘。
崔槿见了沈韵,长舒了口气,总算不是完全没有消息的。
沈韵看着崔槿的背影,慢慢的湿了眼眶。
二公子,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生活,没有必要为了我,连累了自己。
崔槿从院子里出来时,心情有些压抑,四处瞧了瞧,没见到双柳,有些奇怪,刚要找她,就见她从西墙那边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个棍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啷一声,棍子掉在地上。
双柳跑过来,道:“小姐,你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好了,走了。”
“小姐,我们来了这么久,会不会被发现啊。”双柳一边走,一边问。
“这才多久,都没有我睡一觉的时间长,就说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