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华蓥眼前一阵金星乱闪,差点就和那日的磐华一样被气得晕了过去。她出身高贵,天赋极佳,安邑城中,世家豪门的子弟,哪个不是对她宠着爱着,护着保着?谁敢对她说一句重话?今天夏侯的一番言语,实在是让刑天华蓥气得发疯了。
右手一抬,一团黑气在手上急速盘旋,刑天华蓥不管不顾的,把那道黑气朝着夏侯当心射了过去。
一声兽咆,白丢下嘴里咬着的射日弓,十个爪子探开,彷佛十片刀片,狠狠的朝着华蓥的后心抓去。夏侯自幼教给他的白虎真解所修练出来的白虎真气丝丝射出,十片爪子上射出了足足尺许长的白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就到了刑天华蓥的身上。
那刑天华蓥虽是二鼎大巫,却是巫士的身份,只顾着修炼巫力精神,不喜用巫力锻炼肉身的。她那娇躯,却是抵挡不住白的拼死扑击。如今突然听到了身后的破空声,刑天华蓥不由得脸色一阵惨白,她脑海中浮现出白那狰狞可怕的兽脸,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一团人影闪过。白被一片绵绵密密的气劲逼退了回去,刑天华蓥射向夏侯心脏的那道黑气,也被一只带着白色火焰的手稳稳的接住,随手就捏成了粉碎。雄浑有力但是彷佛破锣的声音响起:“华蓥,你越来越妄为了。不知篪虎暴龙是你大哥的友客么?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你若能杀了他也就罢了,却连一头畜生都差点伤了你,你还有什么用?”
刑天十三站在夏侯身前,眼里精光隐隐,很是愤怒的看着刑天华蓥:“那磐华,不过又是你床榻上的一个玩物,生性娇纵却无用处,你为了一个玩物而伤你大哥属下得力的友客,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给我滚回去闭门潜修半年,不许废话。”
刑天华蓥大愕,盯着刑天十三吼到:“三爷爷,你怎么出手帮外人?”
刑天十三眉毛一竖,脸上凶气乍现,一耳光狠狠的抽得刑天华蓥倒飞了几丈,狼狈无比的滚在了地上。他喝骂道:“什么外人内人?你错了就是错了。我不说篪虎暴龙和那磐华谁有道理,你为了一个玩物而下手对付自己府里的人,就是错!你今日帮着外人对付门下的友客,日后难道不会为了其他人对付自己的父祖么?”
他暴喝道:“滚回去闭门潜修半年,若你还敢在外面和那些人勾三搭四坏了我安邑巫家的规矩,我就亲自出手杀了那九王子!在他没有成为大王之前,巫家子弟不许和诸王子勾结,这是规矩,破坏了规矩,你想死不成?”
夏侯退后了一步站着,看着刑天十三训斥面无人色的刑天华蓥,暗自点头:“这刑天华蓥是闯到了刀口上啦。看来,刑天家的长辈,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早就有所不满,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啧啧,这刑天十三还真能下手,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被他打得脸肿得像是猪头一样,好不可惜。”
刑天华蓥这才害怕了,畏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刑天十三行礼后,仓惶的快步离开。刑天十三冷哼道:“上次已经告诫了你,你居然还死性不改,与其等你做出了事情来让我刑天家丢脸,不如先打死了你再说。”
冰寒刺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刑天十三的嘴里蹦了出来:“华蓥,你记着。我刑天家第四代嫡系子孙就有七万九千人开外,旁系子弟数量更在十万人以上。你大哥是长孙,所以挑选出来在安邑供职,只要他不犯大错,日后自然是要做家主的。而你呢?你犯了错,我们随时可以用你的姐妹来替换你。”
刑天华蓥浑身哆嗦着,连忙点头,却是头都不敢回的,化为一团黑雾飘走。
刑天十三脸上立刻恢复了平静,轻轻的拍了一下白的脑袋,他有点诧异的夸奖到:“好家伙,真的是头好家伙,一个二鼎巫士差点被你偷袭得手,是她太蠢了,还是你这小家伙太厉害呢?”
转过身来,刑天十三上下打量了夏侯一阵,满意的点点头:“蛮子,刚才那通教训华蓥的话,说得不错。我刑天家忝为四大巫家之首,是讲道理的。你有道理,那华蓥就该受罚。你的际遇不凡,以后可要好好的帮大风做事才好。”
夏侯连忙躬身道:“这是应该的。刑天大兄是我好友,自当全力助他。”
刑天十三点点头,笑道:“大风么,家里的长老对他还算满意,虽然前几年挫折多了些,也是长辈们故意的在磨练他们兄弟几个。我们巫家的规矩太多,有些事情你看起来感觉不合理的,实际上在我们看来,那是绝对合情合理的。我刑天家子弟众多,为何就只挑选了几个在安邑就职,这也是规矩。祖先定下来的规矩,那是不能破坏的。”
“你篪虎暴龙身为友客,却受到家主的重视,这也是规矩,为什么呢?你表现出来的,和大风他们以前招揽的那些废物不同,你有才干,所以你就要受到优待,这就是我们巫家的规矩了。甚至为了你,我可以出手惩戒华蓥,为什么呢?因为华蓥没有你有前途,这同样是规矩。”
刑天十三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巫家凭什么占据九州天下?就因为我们武力至上,唯力是从。你篪虎暴龙有能力,有才干,那你就好好的替大风办事,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理会,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会为你去了结那些麻烦。”
眸子里精光一闪,刑天十三右手上托出了一个白玉瓶,不过拳头大小,却有片片烟雾缠绕,极是灵异。随手把那瓶子丢给了夏侯,刑天十三转身就走:“瓶内有毒龙丹九粒,分三十六日服下,可助你巫力大进。和海人大战在即,想要军功,你就要有足够的能耐在战场上保下你的性命。先晋级一鼎大巫罢,练就了破风箭和开山箭了,你在战场上想死也难了。”
夏侯掂掂手上沉重有如金锭的药瓶,沉声喝道:“何以如此优待某一蛮人?”
刑天十三回过头来,诧异的说道:“你有射日诀啊?这是你的际遇,我们自然要给你天大的好处,好好的笼络你才行!万一我刑天家出了一射日箭巫,这是多好的事情?整个安邑就没有世家子弟愿意修炼东夷人的巫诀的,哪怕这是天神流传下来的巫诀都没人愿意修炼,就算有人要修炼,这射日诀也轮不到他手上!你有了射日诀,你愿意修炼,这就是你的实力,你的才能,我刑天家自然要好好的护着你才行。”
眨巴了一下眼睛,刑天十三又转了回来,狠狠的用手指头在夏侯的胸膛上捅了几下,大笑道:“你这蛮子走了好运,无缘无故的把射日诀给弄到了手。你当如果你是一个没有才干的废物,家主会赐下这一颗的价值就在百方原玉以上的毒龙丹么?你做梦罢?好好的提升你的巫力,修炼了射日诀的箭诀后,为我刑天家卖命。”
他很自负的说道:“现在天下巫家都知道你篪虎暴龙是我刑天家的人,你就必须留在我刑天家。可是我们从来不用暴力威胁人就范,我们喜欢用感情来笼络人。总之话已经说开了,我刑天十三从来不做那些假惺惺的事情。你好好的修炼去罢。”
一声极响的破空声闪过,刑天十三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夏侯看着手上的毒龙丹,随手丢进了腰袋里,低声骂道:“刑天家这是真小人的做法,不过我喜欢啊。没错,要我替你们卖命,你们就得发高薪给我啊。不过一颗丹药的价值就在百方原玉以上,你开什么玩笑?一口吞下十座小城?”
走进自己精神的大门,夏侯又是一愣。巫家的巫术的确是有改天换日的能力,自己原本那小小的院子,此时面积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一栋小巧的精舍,已经变成了一座精巧的建筑群,七栋自成体系的小楼,淹没在高高的凤尾竹林中,清雅到了极点。
除了原本就分给他的两名童子,现在院子里又多了十几名仆役,尽是美貌如花的稚龄少女,看到夏侯傻乎乎的走了进来,这些侍女纷纷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的在那里娇滴滴的叫道:“主人。”
夏侯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吼到:“全部给我站起来。今天就先定一个规矩,以后在我这院子里,不许磕头下跪,谁敢违反的,就全部赶出去了。”他又不是真正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得这些东西?
那些侍女却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听到夏侯的命令,一个个站了起来,恭顺的低头应是。
而那两童子,分别叫做青苔、墨藻的,则是飞快的迎了上来,笑吟吟的连连鞠躬行礼:“先生回来了?刚才有人送了三车的钱物过来,我们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敢自作主张,就全放在先生楼前空地上了。先生可要去查看一番?”
夏侯愕然,好嘛,不过是出去一天的功夫,就连原本许诺给他的钱物都涨了三倍。夏侯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刑天家突然如此看重的。
就是射日诀么?不就是一顶级的巫诀?四大巫家家传的巫诀,似乎也是同一档次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呢?以夏侯对这个时代巫家的认识来说,他们向来是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的。刚才刑天十三也说得干脆,说得透彻,自己就是对他们有天大的好处了才给自己这么优厚的待遇。可是,夏侯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这么看重。
正皱眉思忖的时候,平地里一阵旋风卷了起来,十几条高冠长袍的人影出现在夏侯身侧不到两丈的地方。
夏侯一惊,他自然清楚刑天家的府邸上,都有巫术禁制防御的,什么人可以这样直接进到这个院子里来?
白猛的往前面一扑,就要动手杀人的时候,沧风的声音已经响起:“白,可千万不要动手,我的身子可禁不起你一爪。篪虎兄弟,过来见过我师叔乌光真人。他是我掌教师祖的亲传弟子,法力和我比较起来,可是天差地远的啊。”
一名面色枯瘦,穿着一裘白色道袍,脸上笑眯眯的老道上前了几步,朝着夏侯稽首到:“篪虎居士,小道乌光见礼了。”
夏侯感受到了那老道身上一阵阵极其熟悉的道法波动,心头不由得一热,连忙还礼:“晚辈篪虎暴龙,见过乌光真人。”真正是晚辈了,这辈分算起来,天知道是多少辈开外的了。
似乎没有什么障碍的,夏侯和这一群老道就很自然的熟络了,没几下就说笑到了一起。尤其让那乌光真人高兴的,是夏侯谈吐之间,居然也带着几分炼气士的道味儿,不由得心头大喜,连忙和夏侯进了精舍,一众大老道、小老道喝着香茶,畅谈通宵。
夏侯心里也是无比激动,这乌光真人的名号,是他记忆中有过的,是一名有名有姓的厉害人物。因为自己前世的关系,夏侯心里暗自感慨,自己终于找到组织了。
第三十八章 惊诧
翌日大清早,刑天家对门申公家的大门里,申公豹就穿着一身极其简朴的灰扑扑的长袍,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满脸笑容的走向了刑天家的正门。那刑天家的老门子,揉了半天眼睛,这才从手指头上弹飞了几颗眼屎,用那种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口气大惊小怪的叫道:“耶耶耶耶,这不是对门的公子么?怎么今日个有空,来我们刑天家踏春来啦?”
申公豹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阴沉沉的满是乌云。这已经入秋了呢,还踏什么春?脑子发病了不成?不过,深知安邑各家底细的申公豹对这老门子却不敢怠慢,满脸是笑的连连行礼:“您老说哪里的话呢?我和你们家大风大兄不是好朋友么?朋友之间相互拜访问候,又有何不可?”
那老门子咳嗽了半天,终于艰难的一口黄色的浓痰喷了出来,把申公豹脚尖前三分处一块地砖打成了粉碎,这才好容易憋出了一口气来。“你和我们老爷的大孙是好朋友?啧,怎么外面都谣传说,你家老四整日里在背后给我们家大风捅刀啊?这可真是好朋友,感情明儿个你们还给得给我们大风扣顶变了颜色的帽子,这才舒坦不是?”
申公豹苦笑,连连作揖:“得了,瞧您说这么难听干什么?就算我有那个心,我有那个胆么?您老为难我干什么?这安邑城内的小辈相互斗来斗去的,不都是老一辈的规矩么?要不是你们逼着我们不断斗,我还巴不得成天和大风大兄去西坊找乐子哩,没事我们的友客相互打个头破血流的算什么?不都是你们逼的?”
老门子一口气憋了半天,突然‘嘎嘎’的笑起来:“小兔子倒是明白事理。你们年轻的时候不相互斗个你死我活的,长大了等你们掌权了,可怎么和海人、东夷的那群人斗哩?去,进去吧。不过,你不是来看大风的罢?”
申公豹朝着老门子嘻嘻一笑:“又被您知道了。您家院子里昨夜进来了这么多人,啧啧,怎么也没见三爷爷他动手杀人呢?”
老门子嘿嘿的笑了几声,耷拉着一双破草鞋走下了台阶,连连挥手:“滚,要进去就趁早。那些人又不是贼,喊打喊杀的干什么?他们要是贼,你大清早的又跑来作甚?”
申公豹呵呵呵大笑,晃了晃手上的青布包裹,就要迈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