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业的错误永远不可能归咎于某一方,有错大家都得反省,把自己随意摆在受害人的位置上那是耍流氓。
整个电影行业都被冲昏了头脑,那些想赚钱的现在是昏头的,那些赚不着钱的,现在也是昏头的。宫行书心里很清楚,那些兴冲冲进了影视行业的公司死一批让人们知道这个行业终究是个市场而不是金矿,投资者们才能理智起来,现在的国产电影需要的,是一个理智的市场。
梳着一头利落短发的池迟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衣裤,胸前戴了一条玛瑙雕的毛衣链儿,她低着头写着笔记,胸前的链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了几下。
视线偷偷飘过去的宫行书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轻轻地晃了晃。
晃了晃……
那就有点晕啊……
“新年打算怎么过?”
开完了会,宫行书死皮赖脸地跟在池迟的后面走到了停车场。
“和别人约好了一起过。”
“那别人里头算我一个?咱们正好讨论一下电影剧情?”
抓一把自己的大胡子,宫大导演祭出了手里的那一张万能牌——他的电影。
“因为要和您合作,我前几天做了一些功课……”池迟站在车前,手指在自己车的前盖上敲了几下。
“您知道别人怎么评价您么?”手指敲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很稳,池迟的嘴角带着很客气的笑。
“别和我您不您的,嘴里多带个心没意思,真把我放心上这才是尊重不是?”
宫行书的一口白牙池迟都快看腻了。
“都说宫行书导演的故事,从里到外都姓宫,从来您一拍脑门儿,整个剧组就得转的像个陀螺一样。要说和我讨论剧情,别人我信,您这儿我可不敢信。”
“看看看看,又光把我放嘴上不放心里了不是。”
宫行书对着池迟眨眨眼:“别人说的那是别人的事儿,到你这里了,我可得多听听你的,对了,你要跟我合作是做了功课的,我也做了功课,比如去找了个叫佘兵的导演喝酒……”
池迟手指的节奏没有任何变化。
宫行书看了一下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又看向池迟精致的下巴。
哟,小姑娘的定力很强大嘛。
也是,她要是不强大,自己也不会看上她不是?
“要不这样,元旦那天我就不打扰了,那就今天吧,你要去哪里?我正好没事儿也跟着溜达一圈儿。”
池迟笑容不变,微微抬头看了一下宫行书的眼睛。
“好,我得去红星剧院看马天舒老师排的新戏,您要去看么?”
“哦,老马出新戏了啊,他我可熟,走吧。”
马天舒老师就是前几天在课上好一通表扬了池迟却没认出池迟的那位教授,他所在的红星剧院也是四九城里有名的老剧院了,地方是个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整个剧院还带有上世纪中叶的建筑风格特点。
七十多年之前*,这个国家的第一部话剧诞生——那个人们耳熟能详的“我和你相爱你妈妈却是我妈妈”的故事从薄薄的一个剧本变成了一出让人随着演员的一举一动而心思纠结人间惆怅事。
那之后,这个有过很多故事的国家有很多很多的好剧本诞生,也有一代一代好的话剧演员在小小的剧场里上演着人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剧情甚至细节却依然每次都会受到震撼的悲欢离合。
那些剧本里,有时代下的小人物,有历史中的大人物,有传说中的智者,有神话中的英雄……他们的悲喜,是被一代又一代的演员们反复打磨和雕琢的,所以分外动人。
走进剧院,池迟仿佛立刻就能听见有人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读着剧本里的念白,却分不清楚这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脑海中的幻觉。
剧院舞台上的灯是亮着的,马天舒教授正在和几个演员讨论走位与灯光的细节问题。
池迟的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看见了马教授之后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早上出门之前做了几个小点心,没什么糖分,您尝尝?”
“点心?”
马教授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时间,才对池迟笑着说:“快要公演了,都忙昏头忘了吃饭了。”
“午饭早就送过来了,也就您们几个没吃了。”
剧组的后勤是马教授的女儿兼任的,她同时也是这部话剧的一个策划者。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池迟看见的是被人用羽绒服包起来保温的几个快餐盒。
“其实话剧演员也没那么辛苦。”
六十多岁的马教授显然是饿极了,赶紧过去端起一个饭盒就大口扒起了饭,吃得狼吞虎咽他还生怕自己这幅忙昏头的样子会吓到池迟。
“我说老马,你这样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有本事你现在吃着大餐喝着小酒,大家还唱着歌,你能说话剧演员不辛苦,就这样吃着25块钱的盒饭,你说,我们也信不了啊。”
戴着一个狗皮帽子被人忽视了的宫行书很自觉地坐在了马教授的旁边。
“小宫?你这是……”
“我开会的时候碰见池迟,她说起来你排了新戏,我这一想我也两三年没看你的戏了,这不就来了。”
宫行书说话间就很自然地摸到了池迟刚刚送给马教授的那一盒小点心,拈了一块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椰蓉球儿……还有别的口味?”
掏掏掏,又挑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