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俗人,我说过我不是了么?这个世界上,我就认识一个自以为是仙儿的,就是安澜……除她之外,所有人都是俗人。可是不行啊,我这个俗人追着她太累了,我真希望她也是个俗人,你说,她只要有那么一点的——”
男人拎着酒瓶子转了个圈儿,显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爱人。
那张年轻时候倾倒众生,现在也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脸上写尽了茫然。
“我母亲,当年很喜欢您,也很喜欢安老师。”
封烁低声说,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少年气,有人说是因为他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永远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憧憬。
“她跟我说过……您和安老师的事情,虽然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了,但是当初深深喜欢过你们的人,真的都还记得,如果您当时没有结婚,确实和安老师是天生的一对,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当时您并不爱您的太太,可是这段感情伤害了她,伤害了安老师,也伤害了您自己……难道您认为安老师选择结束一段不恰当的感情是错误的么?”
那双眼睛看着荆涛,在一瞬间竟然让荆涛觉得不敢直视。
“当然,也许感情没有对错,但是人的心是有对错区分的,错还是没错,您和安老师大概是不一样的想法,所以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决定……您不能接受这种差别,所以拖着别人下水一起拽着安老师回过头来看你……和那些当初拖着道德大棒打安老师的人有什么区别?他们给了安老师巨大的伤害,您呢?你在做什么呢?”
“我这是让个年轻人给教育了?你还能教育我?哈?那你呢,安澜看得出来你喜欢池迟,你那个经纪人大概也知道,我也看得出来……然后呢?你就听着安澜的话什么改变自己,什么去……去有什么决心,有什么用?
现在她已经拿了大高卢,杜安那个老家伙的《申九》内放我也看了,他还要带着池迟去桥城,就凭你现在这种大学二年级水平的演技你根本不可能在成就追上她。你知道她这样一年走完了别人一生电影路的年轻女演员将来会怎么样么?
要么被个花言巧语的男演员哄成了老婆,对吧,对于圈儿内的男演员来说,有名气的年轻女演员是最好的结婚对象,她们年纪轻轻就身价几千万上亿,长得也漂亮,比富婆和富二代的小姐们好伺候多了。
要么嫁入豪门,影后啊,那就是一层金子,女人镀上了就成了菩萨,娶个菩萨回家供着,你以为多少富二代想过?
难道你以为你的时间还很多?还能来教训我?我至少和安澜相爱过,你这种闷劲儿,到最后只能一无所有看着她嫁给别人。”
封烁没说话,仰头喝了一口酒,酒柜上折出的陆离光线映在他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睛,才舒缓掉了心内因为荆涛的话而起的酸涩。
“不管怎样,我希望她越来越好。”
年轻的男人放下酒瓶这么说着,他的脸颊上早就红晕遍布,只有眼睛越来越亮。
“我没那么爱她,爱到能让我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让我放弃自己的良知去伤害她,我做不到。你又能保证你那种对安老师的喜欢是真的是喜欢她,还是喜欢你自己,所以为了得到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她了?不在乎的是爱么?不尊重是爱么?”
封烁来自于一个普通的家庭,他的父母交给他的是先做人后做事,所以七年的黯淡无光不会让他迷茫,现在对池迟的感情也不会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也许真的是因为不够爱她。
但是至少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安全的。
荆涛被封烁的质问激怒了,他晃了一下身子,往封烁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要给年轻人一个教训,结果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还是那个险些要挨他拳头的年轻人扶住了他。
“我想她……我想我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我想了三十年了,你怎么能说我不爱她……”
说到最后,荆涛都有点哽咽,他已经老了,以前喝两瓶这种二锅头,他还能玩倒立,现在不过大半瓶下去,他已经站不稳了。
人生何所求,不过共白头,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只是染发剂遮挡了那些恼人的苍老,他想要共白头的人,却也已经离开他,那么久,那么久了……
就在那天的电影首映式之后,他好歹追上了安澜。
“我们不能好好说句话么?你就跟我说一句话,哪怕咱们聊聊刚刚的电影呢,你那个小朋友确实不错……”
“我觉得……我越来越不爱你了。”那个披着丝巾的女人脸上挂着轻笑,刚刚的电影她看哭了,眼睛还带着让荆涛心疼的红。
“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也许有天我可以找另一个人去一起过完自己的人生了,因为现在你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不会害怕,害怕自己因为爱你再放弃自己想要坚持的东西。”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吧,那些你从三楼窗子里爬出来跟我相见的岁月都哪里去了?那些我们愿意手拉着手一起面对所有非议的时光呢?那些甜蜜和相守呢?那些情痴情狂……都像你突如其来的告别一样,被你一并甩给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苦苦守候么?
在那一刻,荆涛在六月的夜风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封烁叫来了门外的助理,和他一起扶着喝醉荆涛到了床上,才下楼离开。
也许这个可怜的男人只是想找个人喝酒,所以才叫来了同样爱而不得的自己?
看着电梯里跳跃的数字,封烁掏出手机想给池迟打个电话。
想了想,终于又收了回去。
世上的情感有很多很多种表现的方式,原谅我胆小怯懦,在不对的时候,只能远远看你,静静守你。
唯有名利能保护你,可我要了名和利,就注定要把一些东西放在心里。
看着荆涛的样子,他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决。
电梯里的镜面映着他自己微醺的脸,渐渐模糊,又复清晰。
一如他自己的前路。
……
陈凤厨在烹饪上的天赋逐渐显露,他细心又有耐心,本就有一手很好的煲汤、做点心的手艺,在沈大厨的悉心教导之下,做出来的菜带着自己的鲜明特点。
“嗯,凤厨蒸出来的虾真的格外鲜甜。把碎姜挑了就摆盘上桌吧。”
沈大厨吃虾只剩虾头的一点不要,其余的都是连壳吃下。
那个年轻人笑着点头,默不作声地把虾端到一边做上桌前最后的处理工作。
沈大厨转过头去,汤勺在手里打了个花,挑了一点料酒到了煎鱼的锅里。
几条鱼并排摆在大锅的锅底,料酒与热油的触碰激起了了一阵异香,冲掉了它们肉中的那点腥气。
陈凤厨敲了上菜的小钟,又转回来给沈大厨打下手,一把菜刀拿在手里,小心地给一个萝卜雕着花。
“稳倒是够稳了,速度你得快啊,不要怕断了,断了有断了的用法,你这么慢一天能做几朵萝卜花?”
从他身后路过的一个厨子也随口指点着她。